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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从搁在讲台上的文件夹里拿出一份试卷,推到她面前:“瞧,很有意思的答案。”

  她看了看,脸马上红了,正是自己答的、署陈苔藓名字的那一份试卷。

  他指着那道赏析《秋思》的题目,笑道:“诗歌里这么明显的一个愁字,居然被分析成乐观的浪漫主义?”看着她发窘的样子,“你的试卷比她答得好得多,不过,没她这么可爱呢。”

  很多年后,她才知道,他根本就是识得她的字迹的,却故意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窘迫,他觉得这女孩子又气又恼又羞怯的样子,很迷人。

  虽然后来,她在他面前,多半是口齿伶俐,眉飞色舞的。可他记在心里的,还是那个年轻的姑娘,那一低头的温柔,像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陈苔藓给她的几本诗集里,她独独喜欢那首《越人歌》,看了一遍,就喜欢上了。她把那首诗称作中国灰姑娘的故事。划艇的江南小女子,满心倾慕乘舟的翩翩王子,勇敢的她用歌声告诉意中人:“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可是刘莲不敢,她不敢告诉他,她喜欢他。

  她没有任何把握,她觉得他好像总是那么高高在上的样子,哪怕他近在咫尺,温暖随和。

  陈苔藓早就回到寝室了,见刘莲迟迟才回,留心看了看她的表情,放心许多,道:“一、二、三!”

  话音刚落,作画的韩九月、听收音机的林蓼蓝和她一起唱了起来:“刘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哟,江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哟。”她们拍着手,一下下打着拍子,边笑边唱,在寝室里晃来晃去,挤眉弄眼。

  韩九月挂在窗前的画被微凉的风中吹动。24寸的画布上,铺天盖地的漆黑,只在右下角用口红写了两个字:现场。

  刘莲凑近看,发现下面还有一行淡淡的铅笔字,在黑色底色下,字迹是银灰色的,写着:杀母弑兄,背弃救命恩人,制造不在现场的伪证,涉水而逃。1997年10月8日记梦。她念出声,回头朝韩九月笑:“呀,你的梦?”

  “是啊。不过,苔藓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呢,可别学我这么毒辣哦。”

  刘莲就这么加入了文学社。陈苔藓虽然也考上了,却以不喜欢受拘束为由,退出了,仍是整天和一帮哥们儿踢球。她的装束一向中性得很,短跑速度奇快,性格又爽朗,居然在本届校队混上了一个替补前锋,当然,男孩子们还是很照顾她的,只要她上场,出脚就不那么粗野了。

  除了长相背道而驰之外,韩九月和陈苔藓都是狂欢化的人物,追求自由,个性张扬,对自己的爱好投入百分之百的热忱。九月很漂亮,聪明得像妖精,她喜欢画黑猫、银针、狂风,闪电……追求毁灭的气质,对意象的运用呈现出一种诡谲、瑰丽的倾向,古怪、震撼,天马行空。她的教授是个活泼的小老头儿,思维跟年轻人一样开明鲜活,认为绘画就是讲究这么点个性,对她很是欣赏。可她的同学觉得这姑娘太过张扬,不怎么喜欢她。

  中文系的陈苔藓也是教授的得意门生,她的文字利落极了,没有经过刻意的梳理和控制,也没有受学院化和翻译体的影响,摇曳生姿。她喜欢写体育评论,经常在广播台里播送出来,大气犀利,根本听不出是女孩子写的。

  尽管两人在寝室里相处只是淡淡的,远远不如林蓼蓝和刘莲亲密,私下却是甚为欣赏对方的。只是舞台下的九月很安静,神情中有点冷淡,还有点傲慢,向来闹腾的陈苔藓就算和她都在寝室里,也不大交谈。

  林蓼蓝有个同乡过生日,到校外热热闹闹地包场子,邀请她过去,她说下午还有课,去不了。对方表示她可以晚到一会儿,实在推不过去,下课后,她只好去,手里拿着刘莲陪她去买的礼物,一条米色的丝巾,简洁大方的图案,很容易讨好。

  陈苔藓说:“我们谁要是过生日啊,就在寝室里张灯结彩好不好?”

  “行啊,可以买些东西回来吃。”

  “我负责收礼物!”

  走到南门口,林蓼蓝意外地碰到经济系的一位同乡,是个内向的女孩,骑着一辆二八大车,摇摇晃晃。眼看同乡快要摔下来了,她赶紧跑过去,帮她扶好。

  “呀,是你啊,林蓼蓝?”同乡手忙脚乱地停好车,跳了下来。

  “这是你的车?”

  “嗯,我买的,花了八十块,从我一个师兄那里买的。”同乡拍着车,“怎么样?还不错吧,八成新呢。”

  “是不贵,不过你这么小的个子,怎么买这么大的车?”

  “哎,只能买到这辆了。我做了两份家教兼职,买辆车方便。”同乡问,“你也是要去参加生日聚会吗?”

  “是啊。”林蓼蓝说,“你看,时候不早了,都要迟到了。”

  “一起走?”同乡说,“我们得赶快。到得太晚多不好意思。”

  林蓼蓝点点头:“我来骑吧。”

  “能行吗?”

  “没问题,我以前就是骑这种车的。习惯了。”林蓼蓝跨上车,扭头,“上来吧,美女。”

  同乡犹豫地坐上去。

  这车竟然出奇地好骑,林蓼蓝因此心情愉悦,她穿着黑风衣,迎着风,哼着歌,骑得飞快,将人群和路边的树木统统甩在后头,长发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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