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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就推搡起崔敬文来,崔敬文红着眼睛红着脸说:“要的。”

  “要的你还这么吊儿郎当?”

  崔敬文本来想说:“我没有吊儿郎当,就是作业忘做了,我不是故意的。”但一般人在被欺负或者什么时候是说不来长句子的,只好很无厘头地说:“没有。”

  “没有?你不是第一次了啊。走,你滚回家去。”

  “不要。”

  “我要找你爸爸谈谈。”说着又拉着崔敬文耳朵往学校外面走,途中有好多学生温顺而好奇地看着,也有几个老师路过,居然没有制止的人。张希白的手一直到校门口才松开,好像学校里面可以有暴力,学校外面不能有一样。呵呵,太搞笑了。这是学校还是监狱;张希白是园丁还是狱警啊?

  家里是崔父开的门,崔敬文原来只听过女人善变,那天才发现原来男人现在也妖孽的很。张希白一看见崔父后,脸上表情立刻和蔼得崔敬文都不认识了,崔父也立刻满面春风跟中彩一样。两人凑到一块,又礼貌又亲热,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们是十年没见一面的老同学,看得崔敬文直恶心。

  张希白先开口说:“你儿子今天作业没做,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以前一直忍他的,今天又不做。学习态度相当恶劣,这个我一定要跟你们家长讲一下。”

  讲话的口气好像崔敬文天天故意不做作业混日子一样,更可恨的是,骂人的时候那张干瘪的脸满面春风,笑里藏刀。崔敬文真以为他是赵高转世。崔父被蛊惑得甚是焦虑,连忙把张希白请到沙发上坐下,听张希白细细汇报情况。

  “你不要看他好像一幅很正经很老实的样子,他平时很吊儿郎当的,上课不好好听,作业也没好好做过,最近成绩退步很快。”其实张希白当老师真是选错职业了,他要是当作家,故事一编一个准,或者做律师,假话说得理直气壮。

  一般来讲,家长在有外人的情况下都不夸自己的孩子,尤其是有老师或别人的小孩在旁边的时候,更加喜欢把自己的孩子贬得一无是处,所以谦虚的确是中华传统美德。就像崔父明明看到崔敬文每天学习态度还不错地趴在桌子上做作业却还附和说:“是啊,我就看到他天天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两个人很投机地编着故事,崔父又是倒茶又是递烟。“老师这么关心我们小孩,真的很感动。”

  “没事,没事。我们都是老师嘛,这是老师的责任啊。”这话听着倒像是从全国优秀爱心教师嘴里冒出来的。崔父突然对崔母说:“你陪张老师一会儿,我出去一下。”

  崔母是学哲学的,常常发出些很是精辟的宏论。她对张希白不是很热情,只是听他在那边乱扯。毕竟这是在崔敬文家里,张希白的态度显得相当中肯的样子,又是指出错误又是鼓励,崔敬文从来没见到他在学校这么好过。

  又过了一会儿,崔父拎着几包补品回来,好像张希白在过月子一样。张希白也瞥见了,霎时阴深的眼睛如同被日光照了一般闪亮,大放光亮。张希白又说了一会,编不出新东西来了,于是起身要走。

  崔父连忙把补品递上,说:“做老师很辛苦的,这些请老师一定要收下,一点东西,就是我们做家长的一点心意。这小孩学习态度不好,希望老师在学校里多多关照。”

  张希白嘴上一边推辞一边就把礼物都收下了,笑得很是灿烂,态度变得更加和蔼,到了学校都很和蔼。

  晚上崔敬文听到父母在争吵,具体内容他听不清,但崔母的一句话却很清晰地传到他的耳边:“什么成绩退步了?他考试成绩你没看到啊?这是那个张希白故意欺负他,我们家长不护着他,谁还护着他?你自己搞不清楚还跟着张希白后面附和,还买礼物。你越是这样,他越要找敬文的茬。”

  在那些补品没吃完的日子里,张希白不再来骚扰了,于是崔敬文成绩稳中有升,心中一片澄澈。一日发呆时,突然想做诗:

  初日吞残雪,罗幕卷轻寒,迢迢千里神州路,目尽春山未断。春山外,连山绝壑,雨吟风啸,绵延漫道雄关。云岭秋色,北塞苍鸿,极目万里江山。懒听丝竹,倦看江南碧水潺潺。下层楼,披征衣,剑锋横雪斩楼兰。

  写完之后自己吓了一跳,“妈呀,我也是诗人了。”从此对古诗文的热爱一发不可收拾,平时作文都想要用古文写。那时候语文教学组为了刺激学生的写作热情,开始把平时学生的好作文印刷出来。崔敬文有一次雅兴大发,先写西湖如何美丽,开头就是赋体,什么“春草碧色,春水绿波,花径香尘,枫落寒江,峰峦绕舍,微雨临江,远树含烟,皓月连天,危楼旷望,遥岑远目,翠峰秋早,千山排翠闼,一水带青罗……”一大堆别人的和自己的好词好句混在一块,把阅卷的老师砸得眼花缭乱。于是被印刷出来,供全年级观摩。学生们的抵抗力不比老师好,除了少数说崔敬文矫揉造作外,大都说好,于是崔敬文就红了。年级里从此开始流行美文,但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写古文,于是白话的美文成为主流。不知道现代诗是不是也是这么诞生的。

  就在这一年,年级里面转过来一个学生叫李东云,据说父母都在耶鲁工作,成绩尤其是英语很是牛逼。因为海外归来,但凡海洋动物都沾染了些西方嚣张的鸟习气。就像据某些老外透露,很多中国留学生非常喜欢耸肩,耸得比外国人还厉害,耸得多了就有了融入西方社会的感觉。总之从初中开始,李东云的名声因为嚣张就不是很好,当然也有人欣赏他。李东云自认为亦通中文,一次他的作文被老师看上,拿出来供大家观摩:

  奶奶握住我的手,刚才还盈盈的泪光竟已隐隐,取而代之的竟是一抹笑。她说:“你很困惑?我知道你的心情,你害怕。我当年也像你一样,小鬼。告别我的故乡,那是一件多么多么痛苦的事情啊。似乎没有什么言语能表达我的哀伤。我以为没有了希望,没有了明天,没有了未来,世界从此失去了阳光。”奶奶娓娓道来:“告别过去,拥抱未来,你面对的,是崭新的生活,崭新的美好人生。”

  这是一什么奶奶啊?假如我奶奶哪一天也这么跟我讲话的话,我是要吓死了。同学们也都是这么觉得的,于是争相大力抨击。崔敬文听着自己被表扬,觉得人生乐事莫过于此。那段时间斗志高昂,考试成绩也越来越好。不过已经把补品吃完了的张希白大概不这么觉得。

  初二第二学期的下半学期,临近期末考试,因此大家去上音乐课都带着各类考卷。崔敬文、陆惠、马骏、卢谭逛网吧的原班人马结伴走在校园里,几个人都不是特别活泼的那种。走起路来也没什么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脸上都似乎被学习压迫得有了点忧郁,一群“男版林黛玉”。崔敬文正在畅想未来:发财了,出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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