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37)_碧珊

三十七

　　我爸很少不笑着跟我说话，我闷头扒米饭，心想，还有什么是我不懂的？从小在这个圈子里长大，什么没见过？

　　没过一周，叶子正式下"请柬"，说是想从我和薛瞳这个小范围开始，逐渐把陈宇正式介绍给大家。我一听，薛老大都点头了，乐得屁颠屁颠地跟着。平时卓凯从不去酒吧这类地方，这次还是为我 "牺牲"了，还挑了件正式点的衣服。

　　其实抛开对楚昭楠的"道义"不谈，我对这个陈宇挺好奇，到底怎么样一男的，瞧把叶子给为难的，这次三对六人的小范围聚会，总算能满足我的好奇心，所以有违我"劳模"的光荣称号，今天出来的特别早。

　　到了地方，卓凯去停车。我实在等不及了一个人先往上跑，一上二楼就觉得气氛不对，几个服务员推着车正在收拾什么。我抓住其中一个问雅五在哪儿，小丫头往里一指说，你是他们一块的？刚才出事……

　　没等她说完，我撒腿就往里跑，还没到一半就听到薛瞳飙吼的声音从隔壁传出来，雅三的门没关紧。我刚想进去，就听见薛瞳说，你她妈还想瞒到什么时候？那孙子是不是人？连女人都打？真他妈变态！

　　我僵在门口，透过门缝，叶子斜对着我，一半的侧脸红肿，薛瞳脸红脖子粗的站她眼前，裴骏的外套皱皱的，一看就是刚跟人动过手，在旁边一直拉着薛瞳。

　　薛瞳咬着牙根说，这孙子连你都敢打！我看他是活腻歪了！他不是还在雅五吗？说完拿出手机来，叶子一把揽住了，她说，薛瞳，咱真惹不起！要真动了他，我爸和你爸都脱不了干系……

　　薛瞳看着叶子，嘴唇都咬紫了，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过腮颊，发狠的把手机摔出去好远。

　　叶子擦了把脸，默默地走过去把手机拾起来递给薛瞳。先给珊珊打个电话，这个点儿她应该还在道上呢，就说陈宇临时要开会，改天了，这事儿千万别让珊珊知道，她不像我们，受不了这个。

　　我站在门口忽然觉得眼前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跟让什么支配似的，一步一步的走到雅五门口，踹门就进去了。

　　沙发上斜横着一个男的，斜着眼睛，一看就是喝高了，满屋的酒气。我上去就蹬了他一脚，然后什么捅爆管子说什么，官场上的子弟最忌讳什么我太清楚了。

　　那男的站起来，满脸通红，一步步的逼近。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我眼前了。我身体直抖，本能的恐惧，想跑，来不及了，重重的一拳，我觉得自个儿跟风筝似的飞出去了，耳边只有"嗡嗡"声。那男的紧跟过来猛踹两脚，我觉得肋骨都断了，蜷缩着身子抵在墙角。捂在腹部的手都被踢麻了，趁他唤气的工夫，强撑着爬到门口，那男的赶上来一脚就把我踢的滚楼梯下去了。天旋地转，连疼都感觉不到了，意识也在逐渐模糊。恍惚中好像知道薛瞳他们都过来了，卓凯两下就把那个男的撂倒，抱起我就往外跑。"最近的医院在哪儿？"我在叶子和薛瞳的哭叫声中失去了意识。

　　一直昏昏沉沉跟做梦似的，梦里我被推进手术室，可还能"看见"外面展翔、罗昊、段雪他们全来了，跟报到集合似的，我妈靠在我爸怀里哭，我爸眼圈也红了……我刚想问，一帮人这是都干嘛呢？怎么跟开追悼会似的？一张嘴腥甜的液体直呛出来。不用看也猜得到是红的，当时就吓哭了，迷迷糊糊的想：我快死了还是已经死了？

　　再次恢复知觉，浑身就跟拆散了又重组装上一样，每个骨缝都疼，一时半会儿还没全清醒，忽然想起叶子说过，女人生完孩子就跟全身都碾碎了似的，吓的我赶紧睁眼，看见手上的石膏这才塌实了，原来我不是不明不白的就当妈了。

　　吃力的打量着这个充满了消毒水味儿，四壁雪白的病房。我爸靠在另一张陪护床上合着眼，薛瞳、叶子、罗昊、展翔坐在墙边，卓凯趴在我的床头……让人打了的事儿一下子全想起来了，身上的痛楚也更清晰了。我妈最先发现我清醒，按了床头的救护铃，轻声地叫我，珊珊，认得妈妈吗？

　　我想点头，可脖子也跟打了石膏似的僵硬，忽然觉得特委屈，眼泪哗啦哗啦的往下掉，把脸上的纱布都浸湿了，可哭不出声来，也不能说话，一使劲就呛的胸口疼。一帮人呼啦全围过来了，我真想说，有什么好看的？当是国宝呢？

　　医生推门进来，掰着眼皮给我检查了个彻底，然后伸着手指头问我是几，是几就眨几下眼。我特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重重的眨了两下眼皮，丫以为我让人打傻了呢？他转过去跟我爸说，应该没什么大事，看来没有影响记忆和智力。

　　送走了医生，我爸把床摇起来扶着我，我靠他怀里，呜呜的哭，含糊不清的叫他，"爸……"嗓子眼跟冒火似的，再疼也不管了。

　　麻药开始退的时候，疼的我大汗淋漓，手又肿的老高，可是我没哭，因为只要我哭，我妈一定跟着掉眼泪，连带着薛瞳和叶子没一个不陪着的，幸亏这是特护病房，隔音和设施都好，不然还以为进殡仪馆了。

　　开始两天我妈不眠不休的照顾我，眼圈都熬黑了。我实在心疼的不行，暗自发誓，等我好了，一定像他们照顾我一样，好好伺候他们一辈子。

　　后来我稍微好点说话利索了，就死乞白赖地让我妈回去。叶子、薛瞳她们也说，阿姨，您先回去歇歇，这两天您和叔叔天天守着，都没怎么睡过，这有我们呢，卓凯、展翔都在跟前，我们这么多人手肯定能照顾好珊珊。

　　我妈看我态度坚决，叶子她们说的也在理，只好妥协了。她前脚一走我后脚就躺床上哼唧。卓凯特紧张的问我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他动作特快，还没等我撒娇就往外冲，到门口让展翔拦下了。他说，珊珊蒙你呢。说完拉着卓凯、谢天博、和薛瞳、叶子都围过来了。

　　明明挨打的是我，可看到展翔那架势我特心虚。展翔说，你丫知不知道差点没命了？这么大人了，脑袋白长了？跟一酒鬼闹，你怎么就敢进去？看见不对劲儿怎么不早跑？

　　展翔劈头盖脸地训我，我越想越委屈，好像这顿打是自找的！我就是一什么都不懂只会添乱的废物，可就算我真是废物你也不能当卓凯的面这么骂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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