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36)_碧珊

三十六

　　我低着头不说话，叶子开始把话题往卓凯身上转，她说，那小子真看不出来！还是个文武全才，开始还以为是一文弱书生，可前几天碰见于倩的时候，反射神经那叫快。我还没明白过味来呢，他上去就挡住了于倩的巴掌。那小贱人也真狠，戒指的戒心朝里带，要不是你们家卓凯，我这张脸就得上整容医院。

　　我挺得意夸海口，那是当然！也不看看他女朋友是谁！卓凯的运动神经得我的真传。他以前还是学院里攀岩队的呢，有一次和队友去多伦多附近的尼亚加拉陡崖，中途绳子出了问题，在峭壁上蹭了好几十米才没掉下去，背上、胳膊上擦的都是伤，有些疤痕一直都没落。

　　看我小人得志的嘴脸叶子直泼冷水，得了吧！人家"青春"的时候你还不定在哪儿呢！

　　叶子一语中的，我认识卓凯的时候，他早已经变成了"健康安全"的男朋友，从没见他参与过任何危险的活动。

　　我问叶子，叶叔调回京的事儿怎么样了。叶子叹口气说，本来说是下去"镀金"，四五年回来还能有升迁，可最近两年我爸的老战友没的没了，罢的罢了，想回来太难。而且又上来一个"皇亲国戚"想顶我爸的缺，眼下咱只有一些平辈的帮忙撑着，再上头没了老一辈的人，这事儿目前还僵着呢。

　　我安慰叶子，凭叶叔的本事最后一定行！好事多磨罢了。

　　叶子苦笑着摇摇头。

　　其实我挺想帮叶子出主意的，可我平时不像叶子这么"忧国忧民"，对于我爸工作上的事儿很少关心，懒得问也懒得操心，只是偶尔配合一下出去做做陪衬，跟叶子比起来我都觉得自己够上大逆不道了！

　　我们俩在这东拉西扯的， "大小姐"趴叶子腿上睡着了，叶子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腿麻的直咧嘴，就是舍不得闹醒了"乐乐"。叶子比划着说，我刚捡到它的时候，才这么一点点。转眼快九岁了，咱们也认识十几年了。真可怕，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溜走了。年少的一切走得那么匆忙，什么都留不住，一件不剩。

　　叶子的这几句话说的我心里特别堵的慌。我说，又在这儿假扮先知呢？别的留不住，我们几个总还能聚在一起吧？其它我不敢说，可咱打小的这份儿心总不会变的！

　　叶子反问我，薛瞳呢？李英杰那事儿后，她还是以前的薛瞳吗？一句话堵的我没词了。叶子接着说，薛瞳比我们都明白，都看得开，都放得下。是因为"经历"了，人这一辈子，不"经历"，就永远不明白。经历了一些事后以为到头了，可后边还有更狠的等着你，直到真正全明白也就鸡皮华发了。

　　叶子的话让我特别害怕，不敢去深想，只想逃避。明知道脑海里有一块永远不能碰触的领域，一旦揭开了这层面纱，剖析出内里的秘密，就永远回不去了，那种掏心窝子的痛我一直以来都能隐隐地感受到，从叶子身上、从薛瞳身上，从自己身上。

　　不知不觉在沙发上聊到天亮，刚回卧室睡的正香，卓凯打电话说过来接我，我迷迷糊糊地跟他抱怨，也就你这么大胆敢打搅我的好梦。却还是爬起来梳洗，我知道这小子行动太有效率，这会儿没准到楼下了。

　　推了推旁边的叶子跟她道别，她懒洋洋地挥挥手，"大小姐"睁开猫眼瞄了我一下，监视我有没有把它心爱的猫粮偷偷拿走，确定没有敌情就伸了个懒腰继续陪主人睡。看得我心里真不平衡，凭什么我家欢欢不到六点就开始闹着往外跑啊？回去给它做变种手术，换成猫多好！

　　果然，我下楼的时候，卓凯已经等在小区外了，这小子穿了件无袖的圆领T恤，纯黑色的运动裤，蓬松柔软的头发在阳光中呈现出浅琥珀色，整个人依着车门在小区口一站，那叫一阳光灿烂。

　　上了车我才问他，正事儿办完了？有戏没？怎么今儿想我来了？卓凯瞪了我两分钟，然后说，上个星期不是你约的我吗？去打网球！结果我在网球场等了你半个多小时，打到家里，伯父才说你在叶子这呢。

　　我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赶紧装糊涂说，今儿都几号了？这么快啊？忘了忘了。边说边往卓凯肩膀上靠，坚持耍赖。卓凯没辙地笑了。刚想启动，我忽然摸到包里的锦盒，说，等等，我得再上去一趟，昨天一"大角头"送我点小玩意，我给叶子留了一个，忘记放下了。

　　我拿着东西再回去的时候，发现防盗门虚掩着，门口一个大垃圾袋，叶子讲电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客厅传出来。

　　"再看看吧。"

　　"嗯！我知道！你也留心点，别跟珊珊说漏了！罗昊那事儿她心里刚刚好受点儿……"

　　"好，有事我一定找你！"

　　叶子挂了电话，看见我站在门口，有那么短短一瞬间的惊慌，然后问我又落下什么了。我有点生气，眼圈都红了，问她，这么多年的亲姐妹，到底什么事儿要故意瞒着我。

　　叶子白了我一眼认命地说，丫能不能别这么被害妄想症？下个月不是你和展翔的生日吗？我和薛瞳打算给你们一个惊喜！这回到好！又惊又喜！眼圈都红了！

　　我接过叶子递过来的面巾纸，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从包里掏出一精致的绒盒，里面一对白玉鸳鸯，扔给叶子说，我不是想着你吗！昨儿那"大角头"送的，我给薛瞳留了一对猴子。这对"鸡"便宜你了。我不跟你贫了，卓凯还在楼下等着我呢。

　　叶子翘着二郎腿，把玩着那对鸳鸯。对我说，小珊子，把门口那兜垃圾给我捎下去！那长声拉的，跟慈禧太后一个模子。理亏志短，我赶紧从了。

　　我和卓凯高高兴兴地玩了一整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爸难得在家。我一反常态关心起他老人家的工作来了，我妈特新鲜地问我哪根筋拧错位了。我说这不是向叶子学习，尊老爱幼吗！

　　我爸一眼就看透了我的小诡计，他说，你是想问叶子他爸能不能调回来的事儿吧？小孩子家少管这些。我磨着他非说不可，老爸说，昨儿带你去见的那个爷爷就是要把他儿子安插进来，顶叶子他爸的缺。

　　我一听就急了，说，不是吧！爸！那你还答应帮他？我爸说，虽说你和叶子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可这官场上的事儿不是你们小孩子扮家家酒，没那么简单！你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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