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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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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两周,许婷会带来一封苏格的信。她极虔诚地撕开信封,抖开雪白的信纸,柔声念起。 苏格的信不长,从来不用称谓,也不署上名字。上面简单写些新学校的趣闻和学习的进度。有时也提起他母亲要求他每周末去跟一位老教师学唱歌的事,他说那老师唱歌的时候总是把背挺得直直的,像他父亲。 许婷慢慢念着那些字句,仿佛每字每句都要好好品味一番。我的心“怦怦”乱跳,期盼着每张信的末尾,都会有的那句“问候喜乐”。 许婷让我也给苏格写信。我摇头不语。 我想我还是掩藏得很好的,许婷只是知道我和苏格是小学时活动小组组长和组员的关系。她每每念完信,都会感慨着:“喜乐,你多好呀,曾经和苏格那么接近过。他总不忘问候你。” 看着她纯净如水的大眼睛里流露的向往之情,我心里的酸楚则像大风带来的灰云,严严实实地盖住了整个天空。 许婷那么轻松地说出“曾经”。是啊,只是曾经,也只有曾经。如今我和苏格天各一方,都摆着等待的姿势,在试探在偷窥,都小心翼翼。我们都太早经历了生活的复杂变化,已经不再能有那份纯真了吧。 而许婷不同,她是平静之中长大的孩子,她的眼里只有相信和依赖。她能满足于与喜欢的人这样平常的定期的信笺往来,天真期盼着这小小的暗恋会开花结果。 一件事情未被想得复杂的时候,当事人便能享受着单纯的饱满的幸福。可是,越长大,凡事我们越是要贪婪地往深处想。 初中一年级,班主任说,同学们最后过一次六一儿童节,明年起,入了团,该过五四了。 那天下午,教室被五颜六色的壁纸彩带装饰得格外漂亮,女孩子们都穿着鲜艳的裙子,在鲜花气球的包围里,笑得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一样明媚。 许婷是联欢会的主持人。我至今还记得那个明亮的下午,她一袭白裙,乌黑的长发倾泻肩头,轻盈纯洁如天使。 我从教室后门溜到操场,躲在大树浓密的阴影下,暗自伤心。许婷是太阳,我是尘土,越是发现她的纯净美好,我就越是厌恶脖子上的那道伤疤并厌恶自己。整个少年时光,我便孤独地活在这种强烈比较中,无比羞愧。 五月,距离中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我们所在的中学举行了保送生资格考试。 全年级质检成绩排在前一百名的学生另外参加这次考试,再取其中前三十名,不用中考,直升本校高中部学习。 卷子很难,我是半做半猜。考数学时,不小心看到邻座的一条辅助线画法,白拣了九分。成绩公布后,许婷抱着我在公告栏前跳啊跳,开心得要飞了起来。她说:“喜乐,太好了,我们又在一起。” 保送生在这一个月里,不用跟大部队一起复习冲刺,我们被另外编了一个班,进行高中学前教育。课程很轻松,无非是听些校长、校领导的讲话,做些英语实用对话和听力练习,每周还能看一部英语原声大片。每天晚上的自习时间都是自由活动,可以下棋、聊天、看闲书、听广播,周末不用补课,老师不怎么管。其他学生无比羡慕我们的提前解放,而我们自己却不知好歹地嚷嚷无聊。 那时候,许婷常到我家找我,总记得带一些包装漂亮的小零食。穿着鲜艳颜色的衣裳的许婷出现在我的卧室,家里的清冷感都自觉隐退。我们一起看书、吃小零食、说话、唱歌,许婷会小心地保护着我的书本和地板的清洁。 她是乖巧的孩子,懂得不做让我尴尬的事,我们相处得一直很轻松。因为我极少在许婷面前提起我的家事,她自觉地维护着我可怜的自尊,从来不问些诸如怎么都不见你爸啊,你妈每天下班那么迟啊,你要自己做饭啊一类的蠢话。甚至也不和我多聊她的家庭生活。所以初中三年,尽管我们一直很要好,但是对于许婷在学校以外的其他生活我几乎一无所知,仅仅是从同学口里,偶尔得知,她的父母在政府部门工作,她有个孪生姐姐,家庭美满。 也是那时候起,我和许婷开始定时收听广播节目,我主要是把音乐当背景,看我的闲书。许婷则是边听边把那些祝福和歌词还有DJ甜美的声音都写进给苏格的信里。 我看着许婷认真地做着那些,一边对她表示支持,一边偷偷心酸。我说:“婷婷,你要一直幸福,这样我才有些安慰。” 午夜档的广播里,有个叫寒枫的DJ,他有着柔和的语调和沉稳的语速,能把那些俗不可耐的分分合合的都市情爱说得温婉感人,节目结束的时候,他都会送出一首老歌,忧伤的旋律中,我不止一次想写信给寒枫,把那些童年少年里的悲喜统统告诉他。 然而,只是心动,没有行动。我宁愿相信有些事不去做,让它停留在想像中会更圆满。 七月的某天下午,许婷拿来一个地址和电话号码,说要去参加电台的DJ招聘。 她说,喜乐,你帮我。我说好,我从来不会拒绝她。 我们先是寄了自荐书,特别强调了自己年轻有活力,学习能力强,有亲和力,目前拥有大把可自由支配时间。没等几天,许婷坐不住了,又打了好几个报名电话。 我消遣她说:“婷婷,瞧你猴急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对苏格以外的事情这么热情呢。” 许婷笑了,得意洋洋地说:“你没猜到吧。华益广播可是全国范围内都能收听到的电台之一,当然包括苏格在的城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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