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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此刻的皇上,还真的是龙颜大悦:“诸使平身,不知者不为罪。”既然这些人承认小看了我天朝上国,那也没必要降什么罪名,让他们彻底心服口服才是王道。

  “谢皇上不罪之恩!”山呼万岁之后,番使们才起身。刚刚请罪的番使再次上前:“皇上,我等番邦小民,不识天朝繁盛,尝闻《论语》中有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化外小民,不敢说食脍有多精细,但也别有一番滋味,恳请为皇上现场烹调,以酬皇上之恩。”

  众人一惊,在奇珍异宝上没有占到便宜,却又另辟蹊径,打上了食物的主意,难道这就是外界传言的那批奇技淫巧之士?

  所有人都在看皇上,等着皇上点头。如果在吃上面连这些蛮夷都比不过,那可真是天朝的奇耻大辱了。

  “准!”番邦使者居然还要在这些方面上寻衅滋事,皇上怎么可能不答应。难道我堂堂天朝,要在这个上面向番使认输?而且人家的借口是给皇上现场烹制他们家乡的特色食物,没有什么理由不准。

  番使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诡计得逞之后就是这样的面孔。说起来也不能说他们使用什么阴谋诡计,人家所有的行动都是先向皇上请示后才执行的,最多只能算是个阳谋。这种让人不得不入套的明算,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给他们指点的。

  “还请皇上恩准清出一片场地。”番使恭恭敬敬的等候谕旨,一点都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准!”既然已经答应之前的请求,那么就不妨大方一点,反正清理一片场地也不是什么特别麻烦的事情,只要搬开几个中间的席位就可以。

  第三十四章 番使嚣张

  光这一手剥皮的功夫,就让众人一阵惊叹。屠夫手中的刀好像是削铁如泥的利刃,根本就没有遇上过什么阻碍的东西,刀身一直在按照一个十分欢快的节奏运动着,说不出地干净利落。

  盛满了血的大盆已经被那个精壮大汉搬到一边,紧接着又拿过另一个来。这次,屠夫哼着歌谣在牛腹部中央一刀划过,如同经过精准的丈量一般,十分准确地在正中央划开。腹中的下水顿时喷涌而出,落在早已准备好的木盆当中。两三刀在喉部和牛股处切开下水和身体的连接,装满了牛下水的木盆又被迅速端走。

  接下来的表演,真的是如同《庖丁解牛》中所描述的: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屠夫身体的动作,站立的位置,甚至下刀的准确,着实让一干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轻松解牛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屠夫的牛刀在手中根本就没有停止过,口中的歌谣也一直没有断过,甚至脚下的步子仿佛还遵循着一定的规律,给人的感觉,根本就不是在分割解剖一头犍牛,而是在跳着一种域外风情的舞蹈。

  刀子落在牛肉上,发出低沉的让那些沙场拼杀的武将们都感到脊梁发冷的声音,但在此刻背景音乐的衬托下,却说不出地好听。在那些没有经历过刀光剑影的人看来,正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即便是那些武将们,也能从长调和刀子入肉的声音当中产生一阵厮杀的共鸣。

  随着各个部位的不同,牛肉被分门别类地切开,整齐地码放在两边的架子上,周围的人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片刻间,在屠夫口中的这个调门结束之前,一头犍牛已经变成了一堆连着血肉的骨架平放在摊开的牛皮上。

  直到现在,那头牛略显狰狞的骨架才让人们觉得有些残酷。不过,屠夫的调子一转,音乐也跟着变化。从那种苍凉悠长变成了节奏明快但有有些紧张的金戈铁马。

  接下来的屠刀好像变成了在骨架之间跳舞的精灵。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长长的刀刃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在骨节的空隙当中不停地进出,每一次,都会带着一块骨头离开大骨架。

  腿骨,肋骨,髋骨,肩胛骨,脊椎骨,头骨,如同屠夫伸手就能取下来一般,一点都看不出原来还是被筋肉和肌腱连接在一起。随手一拿就是一块,没有半点的迟滞和吃力,解开的骨头摆放在摊开的牛皮上那块骨头应该放的位置,看起来很是让人感觉新奇。

  不说那些整日里都是之乎者也的老学究,不说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嫔妃诰命,就连那些在沙场出生入死的武将都没有见过如此精准而且轻松的解剖程序。加上音乐的映衬,屠夫如同舞蹈一般的动作,令人拍案叫绝。

  从牛骨上剔除血肉也是让人赞叹的技艺。还是那柄刀,却好像变成了另一种专门的剔骨刀一般,沿着骨头的形状,一刀下去,恰到好处地切断骨头上的薄膜,随后就是轻松地如同揭下身上的衣裳一般,血肉和骨头分得一清二楚。偶尔会有些粘连,也是一刀过后,就再无障碍。

  剔下来的骨头,光滑洁白,没有半点血肉模糊的景象,被整齐地摆放到两边。当牛头骨被剔除干净摆放上架子的时候,屠夫口中的调子刚好完成。

  按照不同的部位斩得方方正正的肉块,分离开的牛骨,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两边的架子上,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千余斤的犍牛就变成了一堆堆整齐的肉块和被分离开的骨头。骨头上干干净净的,没有挂带一丝肉丝。巨大的牛皮完完整整,牛首牛尾俱全,连眼睛口鼻处都没有半点损伤,也被搭到了两边的架子上。

  整个过程,完全可以称得上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本来是充满血腥的屠牛场面,现在也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虽说这是番邦使者费尽心力用来挑衅的手段,但看过的人还是忍不住一阵赞叹。这样的技艺,确实是可以称之为道了。以前一直以为屠夫是个粗鄙的职业,现在看那个到现在身上还干干净净的屠夫,隐约间也有了一丝大师的风范。尤其他哼着曲调,踏着舞步,轻松地挥舞着手中的屠刀,在众人眼前一点点地把整头牛分开的时候,竟然还有一丝令人由衷的欢喜。

  屠夫的刀已经交给了旁边的侍卫,由侍卫检查之后呈给皇上,因为皇上也想看看,他用的刀是不是如同《庖丁解牛》中所言,十几年不换依然光亮如新。

  等到皇上眉开眼笑地欣赏完,带头的番使恭恭敬敬地上前,身后跟着那个大汉和屠夫。深深地行了一礼之后,番使才又一次开口:“番邦小技,粗鄙难耐,引大家一笑。我天朝可否让疱丁传人也做此一番指教,让我等番邦小民一开眼界?”

  这番使想必是输了一阵之后不甘心,步步紧逼。皇上顿时脸色一变。早有大臣跳将出来,指着番使喝斥道:“大胆,难道你要在座重臣给你表演如此贱业,置我中华天朝于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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