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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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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欲夺之,必先予之的游戏。 范闲看着这封信,眉头皱了起来,今天在内库大宅院里,明青达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极为深刻,那位明家老夫子处乱不惊的本事,实在是很值得学习。 相较而言,被自己成功地撩动了情绪,便暗中通知君山会当街杀人的明老太君,似乎就有些不足为患了。 只是明家如今还是那位老太君掌权,这个事实,让范闲的心里轻松了少许。 动手的是二祭祀,此事牵连甚大,今夜不适合马上动手,范闲想了想,决定将日子往后押几天,夏栖飞命大没有死,明天内库的开标依然要继续,生活也要继续,日子也要继续。 等一切平静之后,等石头塞到瓶颈的时候,自己再开始喝水吧。 *** “出门。”他从思思手中接过一件大氅,说道。 思思诧异地看了他两眼,心想这时候已经快子时了,出门到哪里去?但心里清楚,少爷这时候急着出门,一定是有大事,所以也没有再问。 范闲披着鹤氅,急匆匆地往明园前门走去,一路走,一路对身边的下属说道:“事情闹大了,马上发一级院令,在东南一路严加搜索那位二祭祀的下落。” 下属皱眉应道:“大人,庆庙向来归宫中管理,咱们也不便插手吧。” 范闲微怒,斥道:“都杀到我们头上来了,我还不能杀他?” 那名下属赶紧住嘴,发下了命令。 其实范闲这句话里也存了别的心思,海棠先前说过,那名二祭祀看模样是准备往京都效荆轲一刺,范闲却是让监察院在东南一路查缉。 影子不在苏州,监察院目前的人手根本不可能留下那名三石大师,范闲此举,不外乎是做个姿态,一来避免了自己的手下与这个高手再次相逢受到大的折损,二来又可以……放二祭祀入京。 明明二祭祀入京是准备玩屠龙,范闲却做这等安排,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走到正门之外,虎卫高达替他掀起了车帘,范闲一只脚踩在马车上,停住了身形,似乎在想什么,片刻后回身说道:“今天晚上备在外面的人手都喊回来。” 那名监察官员微愕,心想难道今天晚上的计划取消?以他对提司大人的了解,如果他的属下吃了亏,他绝对会马上报复回来……难道提司大人忽然转了性子? 不理会属下的惊愕,范闲钻进了马车。 马车轮碾压在苏州城的青石道路上,发出得得的声音。此时夜早已深了,街上根本没有行人,只有那些得知今夜发生了事情的苏州府衙役们,满脸睡眼惺忪地四处瞥着,不过他们还算好,至少比江南居街前的兄弟们轻松些,听说那里的弟兄今天晚上抬死尸、拣断肢,已经有好几位恶心地吐了出来。 范闲半倚在椅背上,双手轻轻拈着自己的眉心,强行驱除自己脑中的疲惫与心中时刻准备跳将出来砍杀一阵的强烈冲动,任由马车带着自己,在安静的苏州夜街上行走。 马车之旁是几名虎卫,今天夏栖飞遇刺,范闲出行的保安工作也加强了不少。 没有过多久,马车便来到了江南总督府的侧门前,也来不及递什么名贴,范闲很直接地用自己的脸当了通行证,一路往总督府里钻,在总督府管家下人们满脸不解地拱卫下,直接来到了总督府待密客用的后园花厅。 茶端上来还没有喝两口,管家口中说早已睡了的江南总督薛清便赶了过来。 范闲抬头,看着薛清的打扮,一怔之后笑了起来,这位总督大人衣服穿的整整齐齐,哪像是刚从床上被自己闹起来的模样,看来今天晚上,苏州城里的官员没几个人能睡的好。 薛清见他笑,也忍不住笑了,挥手让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很直接地问道:“钦差大人连夜前来,有何贵干?” 范闲回答的更直接,竖起一根手指说道:“今天晚上,有人要杀我的人,所以我准备杀人。” 江南总督微怔,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当然清楚今天晚上苏州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料到一向阴狠护短的范闲,肯定会对明家下手,只是……没有想到对方会在事前来通知自己,这种姿态,让薛清感到一丝舒服。 薛清沉忖片刻后,和声说道:“本官能理解钦差大人此时心情。”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理解当然不代表支持。范闲也明白这一点,明家毕竟是江南望族,族中子弟以数万计,在朝野之中的助力更是不知凡几,明家的手脚早已深深地植入了江南百姓的生活中间,如果范闲想要动用监察院的武力,对明家进行简单粗暴的欺压,那一定会引起无数的反弹,江南的局势说不定会因此形成大的动荡。 江南不能乱,一旦乱了,身为江南总督的薛清自然首当其冲,他根本无法向朝廷和陛下交待,所以当着范闲的面,他只能说理解,而不肯说出其他的东西。 而且对于范闲来说,黑骑仍在江北之地,不到最后一步,他是断不敢冒着皇帝猜忌,群臣大哗的风险调兵入苏州。所以此时他手头可以利用的力量其实并不太多,要对付明家这种角色,他很需要江南总督薛清的帮助,至少是默许,这就是为什么他要连夜赶来总督府的原因。 知道薛清在担心什么,范闲微笑说道:“总督大人放心,本官虽有些豪放之气,但做起事来,也是会讲规矩的。” 薛清心头稍安,他本不是长公主那边的人,所以对于监察院与皇子的斗争愿意置身事外,而今夜明家竟然派人在江南居之前暗杀压标商人……虽然谁都知道那个商人其实是水匪……但这个事实,依然让这位封疆大吏感到了愤怒。 商,便要有商的本份与界限,明家今夜,已经越了线了。 更何况杀人所在的江南居,可是总督大人的产业。 “内库十六标全部定下之前,本官不会动手。”范闲望着薛清的眼睛,和声说道:“后天之后,我会让明家为此事付出应有的代价。” “让他们受些教训就成了。”薛清叹息着,像一个悲天悯人的苦修士。 范闲微笑着,心里明白这位总督大人依然是不愿意事情闹的太大,而自己本来也就没有奢望,几天之内就将延绵百年的大族敲的雨打风吹去,说道:“大人放心,我自有分寸。” “证据,关键是证据。”薛清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忍不住开口提醒道,这件事情并不是简单的官商争斗,而是朝廷势力间的争斗,如果不能拿到实证,想削明家的血肉,极容易被京都内的某些人抓住范闲的把柄。 “生活中,从来不缺少证据。”范闲安静说道:“只是缺乏发现证据的眼睛,监察院的眼睛很亮。” 这两位江南一地权力最大的官员,又密谈了许久,二人倦意难掩之时,范闲才告辞而去。如今的江南局势愈发地浑浊起来,就像这黎明前的黑暗一般,一眼望去,漆黑不知深渊之底。 范闲靠在车椅背上沉沉睡去,浑然不觉车外的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苏州城的清晨未有钟鼓鸣起,春晓已至。 §卷五 第一百一十五章 膝下并无黄金重 虽然在这个夜里,有很多人没有睡好觉,有很多人在忙碌着,甚至有些人是整夜都没有入睡,而且苏州城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但是内库新春招标的第二日还是如期到来了。 这是规矩,这是朝廷往日的规矩。 所以就算黄公公与郭铮以苏州城禁严以及夏栖飞遇刺为由,要求转运司将招标的日期往后推迟几天,范闲依然斩钉截铁、无比强悍地要求招标必须准时开始,一刻都不准推迟。 明家已经争取到了一晚上的时间,如果再给他们多些反应的时间,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范闲揉着发酸的眉心,强行掩去面上的倦容,看着鱼贯而入的商人们。他发现这些江南巨商的表情虽然依然平静,但眸子里还是藏着股奇怪的情绪,看来昨天晚上夏栖飞遇刺的事情,也给他们带去了极大的困扰。范闲只是暂时无法判断出,这种变化对于自己的计划是好还是……坏。 明家父子是倒数第二批走入内库大宅院的人,身后跟着族中的长随与帐房先生,满脸温和地四处行礼,官员与商人们稍一敷衍便移开了眼光,谁也不敢当着范闲的面,再和明家表现的太过亲热。 当明家父子在正堂前行礼的时候,黄公公与郭铮温言相待,很明显是在表示对对方的支持。范闲冷眼看着,笑着点了点头,便挥手让对方入座——明青达的眼神很奇怪,显得很镇定,看来对方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并不怎么害怕自己会对昨夜夏栖飞遇刺一事所进行的报复。 在大门关闭之前,江南水寨的人也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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