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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支离破碎的残剑可以重铸。支离破碎的残剑以足矣致命。”

  “自由民既无法律亦无君王,”琼恩说,“但他们爱他们自己的子女。这点你承认吗?”

  “使我们担忧的不是他们的孩子。我们害怕那些父亲,并非儿子。”

  “我也是。所以我坚持要他们提供人质。”我不是你所认为那样的什么都信的傻瓜……也不是半个野人,不管你信不信。“100个八岁到十六岁的男孩。其中每个首领提供一个孩子,剩下的则抽签选取。男孩将担任侍从,把我们的人从这些事务中解脱出来。更妙的是,也许有一部分人甚至会在未来选择穿上黑衣。而剩下的人则将继续作人质以换取他们父辈的忠诚。”

  北镜相互一瞥。“人质,”诺瑞若有所思。“托蒙德会同意?”

  必须这样,否则只能坐视他的人等死。“他称其为割肉般的代价,”琼恩·雪诺说,“但他还是会接受。”

  “是啊,为什么不呢?”老菲林特用手杖跺跺冰。“收养,我们总是这样叫它。临冬城向我们索要男孩,他们就成了养子人质,并没有什么损失。”

  “除了那些对北境之王不满的父亲的男孩,”诺瑞说。“这些男孩被送回去时往往会少个头。所以,孩子,告诉我……若是你的那些野人朋友不像你所说那样,你下的去手吗?”

  问问杰诺斯·史林特吧。“巨人克星托蒙德知道最好不要试图挑战我的限度。也许在你眼中我还是个青涩的男孩,诺瑞大人,但我却是艾德·史塔克之子。”

  但这依然无法说动总务长大人。“你说那些男孩将作为侍从。显然大人不是指那种需要学习【使用武器】的侍从吧。”

  琼恩的怒火被点燃了。“不,大人,我打算安排他们缝纫带花边的短裤!他们当然需要学习使用武器。他们也要学习拌黄油,砍柴,倒便壶和送信……在此之间,他们学习矛术、剑术以及弓术。”

  马尔锡的脸上刷得变成深红。“请总司令大人原谅我的直截了当,我不知道如何委婉地表达我要说的话。我认为你的所做简直就是叛国罪。八千年来,守夜人守卫长城对抗野人。而你现在竟打算让他们通过长城,用我们的城堡为他们提供庇护,供养他们,给他们衣物,教他们如何战斗。雪诺大人,要不要我提醒你?你立过誓!”

  “我知道我发过什么誓。”琼恩复述誓言。“我是黑暗中的利剑,长城上的守卫。我是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晓时分的光线,唤醒眠者的号角,守护王国的坚盾。这和你发誓的时候说的一样么?”

  “正如总司令大人所知,我确实说的这些。”

  “你知不知道我不曾遗忘过一丝一毫?关于国王和律法的内容。还有,我们该怎么守住每一寸土地,不放弃每一个已经成为废墟的城堡?这些如何实现?”琼恩等待着回答。但是唯有沉默。“我是守护王国的坚盾。誓言的确如此。那么,告诉我,大人……如果这些野人成为尸鬼而非人类我们该怎么办?”

  波文·马尔锡长开嘴但说不出话。红晕爬上他的脖颈。

  琼恩·雪诺转过身。最后一丝光线消退了。他注视着长城上的裂痕从红转灰,由灰及黑,从烈火的闪光到玄冰的河流。长城之下,梅丽珊卓正升起夜火祈祷,光之王,守护我等,因为长夜黑暗,处处险恶。

  “凛冬将至,”最后琼恩说,打破了尴尬的寂静,“白鬼将随之而来。我们要在长城阻止他们。当初建造长城就是为了阻止他们……而长城需要人来守护。今天的讨论就到这里。在大门打开之前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托蒙德和他的人需要食物、衣物、住宿。一些病人还需要医治。这一重任将交给你,克莱达斯。尽你所能拯救更多的人。”

  克莱达斯眨眨他暗粉色的眼。“我会尽我所能,琼恩。我是说,大人。”

  “我们需要准备好所有马车牛车以运送自由民带新的定居点。奥塞尔,你须确保此事。”

  亚威克面带愁容。“是的,总司令大人。”

  “波文大人,你负责收集财产。金银琥珀、项链臂章。把它们分好类,清点清楚,确保它们安全送达东海望。”

  “遵命,雪诺大人,”波文·马尔锡说。

  琼恩想,“冰”梅丽珊卓说,“黑暗中的匕首。冻结的殷红鲜血,还有出鞘出的钢铁。非常冷。”

  他执剑的手弯了弯。起风了。

  第五十四章 瑟曦(一)

  每个夜晚似乎都比昨夜更冷。

  囚室里既没有壁炉也没有火盆。唯一的窗子太高也太窄,使她既不能向外看,也无法挤出去。只有夜晚的寒意透过窗口丝丝渗入。瑟曦把他们给的第一条裙子撕了个粉碎,要求他们把她自己的衣服还回来,结果无人理会,他们就那么让她赤裸着冷得发抖。所以当他们送来另一条裙子,她急不可耐的套进去,一面感谢着他们,却发现喉咙冻得已经发不出声。

  窗子还能传进来声音。这是太后唯一能了解城市里发生了什么的途径,因为那些送来食物的修女从不告诉她任何事。

  她恨这种感觉。詹姆就要回来了。可是即使他回来了,她又如何知晓?瑟曦只希望他没有蠢到赶在军队之前独自回来。他会需要每一把剑来解决围在圣堂之外的那群穿的破破烂烂的穷鬼。她经常问起她的孪生弟弟,但是看守们从不回答。她还问起了洛拉斯爵士。在她看到的最后一份报告中,百花骑士在攻城中受了伤,正躺在龙石岛奄奄一息。让他去死吧,瑟曦想,让他快点去死。那男孩的死将意味着御林铁卫有了一个空缺,而那可能是她获救的机会。但是和对詹姆一样,修女们对洛拉斯·提利尔同样闭口不提。

  科本伯爵是她最近也是唯一的访客。除此之外她的世界只有四个人:她自己和三个虔诚而顽固的看守修女。乌尼亚修女骨架粗大,像个男人,双手生满老茧,面容丑陋阴沉。莫勒修女有着粗硬的白发,一双邪恶的小眼睛总在疑神疑鬼地翻来翻去,从生满皱纹的脸上射出的目光有如刀斧般锐利。斯科娅修女短粗身材,有一对丰满过度的胸部。橄榄色的皮肤,身上总是散发出一股腐败牛奶的酸味。她们给她送来食物和水,为她清空夜壶,每隔几天就来取走她的裙子拿去清洗,留着她在毯子下缩成一团直到裙子再次送回。有时斯科娅会为她诵读七星圣经或是祷词,但是除此以外谁也不会跟她多说一句话,或是回答她的任何问题。

  她对这三个人的憎恨和鄙视,几乎快要和对那些叛徒的憎恨鄙视程度一样深。

  错误的朋友,背叛的仆人,那些曾经宣称永远爱她的人,甚至她的血亲……所有人都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抛弃了她。奥斯尼·凯特布莱克,那个懦夫,屈服在鞭打之下,把那些原本应该带进坟墓的秘密告诉了大麻雀。他的兄弟们,那些由她一手提拔起来的街头混混,对她坐视不管。奥雷恩·维水,她的海军上将,带着她为他建造的大帆船在海上逃的无影无踪。奥顿·玛瑞魏斯带着妻子逃回了长桌厅,而他妻子坦妮娅,曾是太后在那些可怕的时光中一个真正的朋友。哈瑞斯·史威佛和派席尔大学士,任由她被囚禁,把国家向那些阴谋推翻她的人拱手献出。马林·特兰和柏洛斯·布劳恩,国王的誓言护卫,消失的不见踪影。甚至她的堂弟蓝赛尔,曾经声称爱她,现在也成了她的指控者之一。她本想任命叔叔为首相,却也遭到拒绝。

  还有詹姆……

  不,她不相信,也不会相信。一旦知道她的困境,詹姆就会立刻赶来。“立刻回来吧,”她在给他的信中写道,“帮助我。拯救我。我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立刻回来吧。”科本保证她统兵在河间地的孪生弟弟会收到她的信。但是科本再也没回来过。以她所知推测,科本可能已经死了,脑袋被钉在城头的枪尖上。或者被关在红堡下的黑牢里奄奄一息,连信都没发出去。太后问了他的消息一百多次,但是她的逮捕者不会提起他。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詹姆还没有回来。

  暂时还没,她对自己说,但是很快就会回来。而一旦他回来,大麻雀跟他的婊子们就得唱另一首歌了。

  她恨这种无助感。

  她发出过威胁,但是对方面无表情、置若罔闻。她发出过命令,但是无人理会。她向圣母祈求过慈悲,希望能以此唤起女人之间的同情,但是那三个形容枯槁的修女肯定在立下誓言的时候就把女人的本性丢掉了。她试着施展魅力,对她们温言软语、面对每次侮辱都逆来顺受,但是她们毫不动摇。她施以重金利诱,承诺了宽大、荣誉、黄金和宫廷里的职位,她们视她的承诺如同对她的威胁一样不予理会。

  她还祈祷。绝望的祈祷。祈祷是他们想要的,所以她讨好的做了,她讨好的跪下,好像她只是街上普通的泼妇,而不是凯岩城的女儿。她祈求安慰、释放,还有詹姆。她高声地向七神辩护自己的清白;然后默默地祈祷她的指控者突然痛苦地死去。她一直祈祷,直到双膝红肿出血,直到舌头变得沉重而无法喘息。在囚室里,那些当她还是小女孩时学过的祷文再次回到瑟曦脑中,她还根据需要做出新的祈祷,不停呼唤着圣母和少女,天父和战士,老妪和铁匠。她甚至向陌客祈求。只要是她能想到的神灵,她都疯狂的祈求了一遍。没有神给她回音。七神就像他们在人间的仆人一样聋。瑟曦给了他们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语句,给了他们所有,除了眼泪。他们绝不会看到我哭泣,她对自己说。

  她恨这种虚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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