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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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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大湾乡政府的大门从来是通宵不关的,对着门口那间屋里的灯火也要过了后半夜才熄灭,有事没事,电话员小张都要守在那儿。这会儿,灯光很亮,光影从门帘子缝儿射出来,一直洒到大门口外边的街道上。乡里的干部没有太多的时间坐办公室,到外边开会的开会,下村的下村,休养的休养,只有一两个人看着院子,显得很不红火。 做饭的老头姓孔,是木村的人;做饭来,刷完家伙走。这会儿,他把自己份内的事情料理完毕,想到小学校听听收音机的广播评书去,跟电话员小张说了一声,撩着他那一天到晚不解下来的白布围裙擦着手,刚穿过院心,就见一道子贼亮贼亮的灯光从大门外边晃晃荡荡地射了进来,接着又是一串非常响的车铃声。他一边挤着眼看,一边朝后边躲闪。 那个人骑自行车的水平是相当高的,他一只手提着一个瓶子一只手扶着车把,从街上拐进院子里,还有个小上坡,根本没费事,上来了;又一转弯,就已经骑到北边这排房子的窗跟前了;接着又一拐,车子正好顺过来,稍微一斜,一只脚蹬在台阶上,停住了。 孔老头根本没看清骑车子进来的这个人的脸,却从车灯、车铃和那熟练的车技、潇洒的动作认出是谁来了,忙迎过来打招呼:“唉,李乡长吗?还赶黑路了?” 乡长李世丹从车子上迈下另一只大腿,说:“半路上碰个熟人,一聊就黑了。”他的声音完全是北京腔调,虽然他的老家离北京一百多里,别人根本听不出一点乡音土语。他说着,顺势一松车子把儿。 孔老头一伸手接过车子,要往办公室里搬。 李世丹跟着走进来说:“该下点雨了,路上尘土真大呀!”孔老头会意,就停下说:“先支在外边吧,一会儿我给您把车子上的土擦一擦。” 李世丹一边用手绢轻轻地掸着裤脚上的土,一边说:“先帮我把行李卸下来。小心点儿,车把上那个兜里有个药锅子,可别给我打碎了。” 孔老头摸进屋里,点上了灯,又把空着的铺板收拾一下,这才出来,小心地把车子上的东西一趟一趟地搬进屋子里,随后又找来一块旧布要擦车子。 李世丹说:“老孔,还有剩饭没有哇?” “您还没有吃饭哪?有剩饭,菜也现成。” “唉,本来这病就没有彻底养好,这几天工作一忙,胃口又不大开,刚那会儿还不想吃。” “好,好,我给您做点顺口的吧。吃什么呀?” “随便吃点剩的就行了。你这一天到晚辛辛苦苦的,可千万别再费事呀!” “不费事,不费事。” “做什么,你就瞧着办吧,可要搞的软一点儿。” “好。” 孔老头把破布搭在车后架上,急忙回到伙房给李乡长做饭去了。 李世丹走进他那离别好多日子的屋里,把灯亮捻大一点儿,到处看看。灯光中可以看清,他是个不到四十岁的壮年汉子,清瘦的脸,头发很绵软地朝后梳养,一副度数不深的半黄色架子的眼镜,花格子府绸的旧汗衫,灰斜纹布裤子也旧了,白袜子,青布薄底鞋。整个看去,显得文雅而又朴素,很象一个知识分子出身又经过长期实际锻炼的老同志。平时他不大讲究穿戴,只是愿意骑好车子、使好笔,这是为了工作方便;另外,也喜欢吃一点可口的,这又为的身休健康——他的身体不算不健康,却又不断地闹点病,药瓶子、药包儿常年不离身,一年得有半年在家里休养。 他在这个冷清的屋子里兜了个圈子,就冲着窗户喊了一声:“小张!” 看电话的小张,一个十八、九岁的高小毕业的学生,应声跑了过来,一撩门帘子,就满脸喜气地说:“唉,您回来啦?不是说等过了麦收才能工作吗?治好了?” 李世丹说:“机关没有人,又是紧张的时刻,治好没治好的,在家里我哪能呆得住呀!唉,其实我早在家里住烦了,那个乡的工作搞的真是糟糕透顶,从打开苗,没有放过一天正式的假,家里连个做饭的老娘们都不留,全赶着下地,意见一大堆;让我把村干部训了一顿,他们还有点不高兴。其实我是爱管闲事,照他们这么搞下去,哼,早晚得把社员逼死。生产、工作得有紧有慢、有松有弛,老是绷得紧紧的,谁受的了。这一程子乡里没什么大事吧?” 小张说:“事情还少的了?您先歇歇吧,等吃过饭,我再跟您说。” 李世丹抹了抹头发,说。“惦着工作,一路猛骑,闹的我满脸都是汗。” 小张马上就明白了:“我给您打盆水洗洗。” 李世丹说:“没热水,你就不用费事再烧,舀盆凉的,擦一把算了。” 一会儿,小张端来一盆不凉不热的水。 李世丹很细致地洗了脸,又擦着前胸后背,问小张:“我打电话让你到金马庄去一趟,你去了没有哇?” 小张说:“我去了,把您的意思跟王来泉他们说了,着样子,他们不愿意翻老账。” 李世丹说:“整风就是总结缺点、教训,不翻老账,不甄别是非,怎么整风呢!催他快点搞!” 小张说:“王来泉还说,让您亲自搞去!” 李世丹气的皱眉头,说:“这是将我的军哪!这事情跟我有点关联,我怎么能够主持搞呢!真是岂有此理。”缓了缓口气,又问:“咱们乡里座谈了没有哇?” 小张胆怯地说:“还没有顾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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