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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淑红笑着说:“刚才你说的挺好,让大伙儿帮咱们摘摘黄叶子、摘摘虫子咬的叶子,你怎么又拦着不让摘了?”

  马翠清说:“摘吧,谁堵你们嘴、摸你们手啦?”

  焦淑红兴奋极啦她好象从来没有开过这样一个痛快会,批评别人的话,也象批评自己。她也好象思想一下子提高了许多。她不计较马翠清的态度,她知道,马翠清表面上这样,心里边比自己受的振动还会大。她大声地说:“同志们,在这二十多天的斗争里边,我被卷在当中,遇到的事儿不少,回过头去想一想,看一看,经验、教训更不少。咱们怎么参加往后的斗争,经过一总结,不是心明多了,眼亮多了吗?我们这一群年轻人,应当老老实实地在阶级斗争里锻炼,可不能满足。过去,我想自己能劳动,不怕吃苦,又一心为社会主义,没问题了;遇上风浪,实实在在地一试验,才明白,不行,差远啦!当一个新农民,不光要能劳动、不怕吃苦,也不是只有一个好愿望就行了,有一条非常重要,就是要能经住各种各样阶级斗争的考验,非得有这些考验,不然,就当不了新农民!”

  团支书这几句话,是她这一程子的切身体会,话儿出口,她的胸口是热呼呼的。

  她接着说:“我有好多的事儿没经住考验,刚才我检讨半节儿,我再接着说……”

  焦克礼说:“还是一码一码地定吧!要乱讲,我还有话说呢。昨晚上,两位党支委跟我们说——先说下,这个只在我们这个圈儿说,谁也不兴到外边讲去——从今以后,咱们东山坞不光要把思想的新摊子建设起来,也要把组织上的新摊子建设起来。从今天这个团支部扩大会起,咱们团员、积极分子都要分工,每个人包一个到两个青年群众帮助,帮人家就得帮到底儿,让他们都变成咱们这样的人;还有,小乐要当会计了,明天就上任;我呢,一定跟喜爷爷一块儿,把一队的工作搞好。另外,马上还要补充干部,象小组长啦、妇女干部啦,都得有咱们的人,好多干部要从咱们团支部和青年里边挑。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儿呀!”

  焦淑红接着说:“你们看看,这么大担子都放在我们身上了,带着好多黄叶子、虫子咬了的叶子,怎么能干的好哇?”

  焦克礼看了马翠清一眼说:“还耍小孩子脾气,不敢承认自己身上有这样的烂叶子,怎么行呢!”

  马翠清跳起来说:“得了,你们别指桑说槐的了,我承认错还不行吗?”

  韩小乐拍手说:“欢迎,欢迎!”

  焦克礼说:“得从心里边认错。”

  马翠清说:“我多会嘴跟心也是一样的!”又指着韩道满说:“他呢,他也得当众下个保证吧?”

  韩道满看看马翠清,又看看大伙儿,说:“我不会说话,说漂亮话儿,同志们也不爱听。这样吧,咱们拉线瞧活儿,往后看吧,看我的行动吧!”

  焦淑红拍手说:“好,好!我也是这样说。今天这个会总结支部工作,也总结我们每一个人的思想;自己要真心检讨,同志们也热心帮助,还要看以后的实际行动!”

  大伙都喊起来:

  “对,看咱们行动吧!”

  “一定当好党的助手! ”

  “先让阶级斗争的旗子在咱们脑袋里挂起来呀!”马翠清又庄严地宣布:“大家请坐好,接着开,多给团支部提意见,特别是我!”

  第六十四章

  东山坞农业社决定放假三天。放了假,村子里反而显得更加繁忙:人们都赶着料理家务,准备一扑心地投入收获小麦的战斗。

  大街小巷都很热闹。修房的,补墙的,搭炕的,垒圈的,一两个人可以伸手搞的土木工程,都动起来了。女人们有女人们的事儿。她们趁此机会,打开箱子、柜子,拿出熨得平平整整的衣裳,穿戴起来,挎着篮子,带着孩子,骑着毛驴,或者步行,走娘家、看姐妹们去了。她们从那些挑水、和泥的男人跟前走过,给自己的丈夫留下钥匙,留下几句贴心话儿。丈夫们都用一种矜持的、多情的眼光送她们走远。

  不当家不理事的年轻人,既不热心家里的小小的建设事业,也没兴趣履行世俗的礼节,除了有特殊工作的和硬被父母扣留下走不开的,全都按着自己的心思痛快地玩耍。农活忙起来之后,很少见到有人打扑克和下老虎棋,这会儿也在街头巷尾、门道里和树荫下活跃起来了。争吵声和欢笑声此起彼落。勤快的老人瞪他们几眼,骂他们几句,全都不会影响他们的兴致甚至是根本没有看见,也没有往耳朵里听。他们在忙着玩,顾不上别的事儿了!

  马之悦两口子,也在为他们的目标,苦心地忙碌着。

  昨天干部会上突然提出了调整干部的事儿,使得马之悦更加肯定了马志新那封信上的消息。他甚至觉得,这是萧长春作最后挣扎的一种手段。让焦克礼当队长的事儿,象是扎了他一针,撤换马立本又象砍了他一刀子。他根本就没有把韩小乐放在眼里,焦淑红倒是一个敌手。现在应该怎么办呢?他想来想去,决定四条管子一齐下:第一条管子还是得打击萧长春这条根子,设法让他没有心思再抓这种事儿;第二条是铲走焦淑红,把韩小乐孤立起来;第三条是找乡长李世丹撑腰,求他止住这场“清洗”;第四条是把马志新传来的消息散布出去,让那伙子中农反对焦克礼、韩小乐上台……他想:这四条管子不论哪一条通了,都能够达到目的。

  马之悦经过一番苦思苦想,渐渐地沉着起来了,还是照旧地说,照旧地笑,照旧地指手划脚,在别人面前,设法表现他的工作挺“积极”。为了不影响“士气”,撤会计那件事儿,他既没有跟马立本说,也没有跟马凤兰透,所以大伙儿还是满有信心地奔波着。

  沟北来了个焊洋铁壶的,把摊子摆在坎子边上的小槐树下,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招来了一群孩子,也把马凤兰招来了。她从家里找出一只破脸盆儿,让焊壶的人给她换个底儿,就两手抱着肩,靠在小槐树上等候;身子在这儿,两只眼睛却盯着孙桂英家的门口,心里边想着主意,脸盆修完了,她还不走。这个耐心的猎人,正守着她的猎获物哪!

  大湾供销社一个下乡卖货的小车子,停在沟里的石碾子旁边了。业务员手摇着那个货郎鼓“叮铃铃,叮铃铃”地一响,那些做针线、哄孩子的闺女、媳妇们,立刻就你呼我叫,成群结伴地围过来了。

  坐在家里替男人打点行装的孙桂英,也被这声音惊动。她把几件要洗的衣裳往盆子里一按,端着就朝外跑。到了小货车子跟前,把盆子往地下一放,又动手,又动嘴;看看这个,瞧瞧那个;问这多少钱,问那什么价;拿过来,放过去,又是品评,又是比较,闹了半天,一个小子儿的东西也没买,她却心满意足地端起盆子,要到河边洗衣裳。

  萧长春从对面走过来了,脸上和脚步都带着轻松、自在的神气;打从工地上回来,人们很少见他这样安定过。昨天晚上的贫下中农代表会开得非常成功,总结了过去的工作,制定了今后的计划,通过了代理队长和撤换会计的事儿;刚才他又跟韩百仲碰了下头,把该决定的事儿决定下来,打算下午找三个团支委了解一下昨天下午团支部扩大会的情况,就要准备明天赶集的事儿了。在家里,他听说供销社那位年轻的业务员下乡来送货,心里很高兴,就赶忙跑来,想帮帮忙,再问问带没带着小农具和避暑的药物,象仁丹、十滴水之类的东西,以便买些,留给社员在收麦子时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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