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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青的作品(2)


  《北方》集内包括了作者在抗战初期的重要诗作。它们记叙着战争给中国人民带来的痛苦和不幸,如《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北方》、《乞丐》、《手推车》等。但更明显的,却是被民族奋起抗敌所激发的热情和信念。《他起来了》象征民族的觉醒,《北方》从民族几千年斗争历史中汲取力量,《风陵渡》则对现实充满信心。面对着苦难和斗争,作者把自己的感情、命运都赋予这时代,这祖国的土地。他向着“中国的农夫”、“土地垦植者”、“少妇”和“母亲”,诉说起自己这“农人的后裔”的“流浪与监禁”的身世和“憔悴”的生命,并询问道:

  中国,
  我在没有灯光的晚上
  所写的无力的诗句
  能给你些许的温暖么?(注:《北方·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

  作者的诗句有时不免悲怆,却正是极度热切的反映: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注:《北方·我爱这土地》)

  这些诗歌反映了现实的生活斗争,包含着向上的思想内容,它们既不同于那些抗战口号的空洞的喊叫,更反对了逃避现实斗争的艺术的陶醉,在当时引起很大的反响。

  一九三八年春天写的《向太阳》是作者的第一首长诗,它不同于叙事诗或一般的抒情诗,而更象一首颂诗。作者在多年的创作中,一直表现出对于光明、太阳等的向往和追求,《向太阳》是具有代表性的一首,它’以最高的热度赞美着光明,赞美着民主”(注:艾青:《为了胜利》,《抗战文艺》7卷1期,1941年1月)

  与抗战初期热烈的情绪相一致,它充满了热情、乐观和希望。长诗共分九段,前三段写他期待着黎明,并在黎明的欢忻中向见到的一切问早、祝福,四、五两段赞颂日出“比一切都美”,它启示一切崇高的创造,启发人们想起和向往革命的事物。六、七两段歌唱太阳照耀下的一切都变得美好,作者的视线转向现实生活,那里一片上升气象,城市、村庄、田野、河流、山峦,都从绝望、痛苦、忧郁中醒来,高呼、欢笑,伤兵们更崇高,陌生人变亲切,少女们歌唱幸福,工人士兵们都为抗战胜利,消灭敌人而奋起。

  最后的两段转向作者自己的内心感受,太阳驱散了他的寂寞、彷徨和哀愁,召回了他的童年,在“热力的鼓舞”下,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宽怀与热爱”,他奔驰着,向着太阳。长诗诗情联绵,却又层次分明地反映了作者心情的发展,越到最后,作者越渴慕和靠近太阳。后来闻一多在谈到诗人们的“知识分子气时,曾说:“艾青说‘太阳滚向我们’,为什么不是我们滚向太阳呢?”(注:《闻一多全集(三)·艾青和田间》)应该说,《向太阳》中是已经出现了这种思想感情的良好转化的。特别是作者在向往一些民主革命的领袖和理想的同时,更歌颂了社会主义革命的导师列宁和《国际歌》等,这里标志着作者思想感情的趋向。

  诗集《他死在第二次》内,最重要的是两首写于一九三九年春天的长诗:《吹号者》和《他死在第二次》。后者着力描写一位受伤的兵士渴望战斗的激情,他接受祖国的号召,再次踏上征途,最后光荣地倒卧战场。长诗歌颂了他的革命责任感和英雄主义,他的激情来自民族的觉醒和解放,他的无畏联系着祖国的生机和希望,一草一木都鼓舞着他再去为它而战斗、牺牲。虽然写的是艰苦的战争,但长诗反映的正是胜利的信念。

  同样描写战士牺牲的《吹号者》,是比前者更具抒情性、更为丰满动人的,这诗本身就象飞着“血丝”的号角声那么悲凉、庄严,作者的爱与沉痛,也如诗句一样凝炼。他曾自称这是“以最真挚的歌献给了战斗,献给牺牲”(注:《为了胜利》)。长诗形象地写出了吹号者对号角的爱、对黎明的向往等,更深情地抒写了吹号者青春纯洁的心灵和美的形象:

  现在他开始了,
  站在蓝得透明的天穹的下面,
  他开始以原野给他的清新的呼吸
  吹送到号角里去,
  ——也夹带着纤细的血丝么?
  使号角由于感激
  以清新的声响还给原野,
  ——他以对于丰美的黎明的倾慕
  吹起了起身号,
  那声响流荡得多么辽远啊……

  直到他牺牲,作者还祝愿:“而太阳,太阳使那号角发出闪闪的光芒……听啊,那号角好象依然在响……”。这些长诗,激动着抗战岁月中斗争着的人们。

  作者这一时期的创作面貌更全面地反映在他的大量短诗中,它们分别收录在《旷野》、《黎明的通知》、《献给乡村的诗》等集子里。这些诗歌不仅较广泛地反映了现实生活斗争的动向,渗透着抗战的时代气氛,交织着作者对祖国、人民、原野、农村的爱与希望,同时又清晰地刻划下作者的思想创作的历程。寻找光明总是欢乐的,但也充满艰辛;革命的步履是坚定的,但会出现暂时的困难。理解这种艰辛和困难,就更懂得作者寻找的热忱和步履的踏实。这些集子内较早的诗作,色调明朗,情绪高昂。

  但在一九三九年秋后的一段日子里,一些诗歌中似乎出现了沉重的消息。这时候,奋起抗战带来的最初的热烈情绪已经平静,现实的困难和矛盾日渐迫近人们,作者此时又正好在国统区的大后方,“远离烽火,闻不到‘战斗的气息’”(注:《旷野·前记》),却感受到了荒凉寂寞的氛围,于是作者的笔有时显得沉重了。如果把一九三八年与一九三九年写的两首《秋晨》相比,同样是山水原野,色泽似乎灰暗了,生机也肖条了。

  同样描写士兵,《兵车》中找不到《吹号者》的壮美;即使描写了《小马》的“欢愉、新鲜”,却又感叹“它还不曾尝过辛苦”。这偶而出现的沉重,正好反映了作者的思索和探求。所以,与此同时,他在询问:“旷野啊——你将永远忧虑而容忍不平而又缄默么?”(注:《旷野·旷野》)他在积聚:“我的胸中,微微发痛的胸中,永远地汹涌着生命的不羁与狂热的欲望啊!”(注:《旷野·旷野(又一章)》)他更在祈望:在严寒、冰层、残雪面前,“希望春天它早点来……我将穿上芒鞋去寻觅温暖”(注:《旷野·愿春天早点来》),而冰雪也终于融化,“满怀着兴奋与喜悦……汹涌到那闪耀着阳光的远方去了”(注:旷野·解冻)

  不久,作者就写出了另一首重要的叙事长诗《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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