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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青的作品(1)


  抗战开始,艾青满怀热情地寻求着光明,“从中国东部到中部,从中部到北部,从北部到南部,又从南部到西北部”(注:《艾青选集·自序》),终于找到了光明的所在——延安。这几年中,他一面不倦在寻求,一面辛勤地写下了大量诗歌。他的诗作,倾诉着民族的苦难,歌颂了祖国的战斗,深切的反映出抗战的时代精神;他的诗作,又表现了个人的风格特色和艺术才华。艾青,是抗战前期具有重大成就的一个最有代表性的诗人。

  就他的创作生活而说,却开始于更早的年代。

  艾青是浙江金华人,生于一九一〇年,自小在山区长大,接近劳苦人民,培养了对农村的深厚感情,这成为他日后创作的重要的生活源泉和思想基础。中学时代经受了大革命的风暴,阅读到唯物史观的书籍,启发了他对社会主义的向往,这种向往,经常闪耀在他以后的诗作中,并引导他走革命的路。他少年时就喜爱美术,初中毕业后曾到杭州西湖艺术学院攻读了几个月,又促成他于一九二九年去法国学习。

  他在美术方面的修养,有助于他诗歌风格的形成;他较多接触“五四”新文学和外国文学,在法国又有机会阅读俄国、苏联的小说、诗歌和一些法文诗歌,这些都对他的创作产生一定影响。一九三二年,他在度过三年异国生活后,回到民族危机深重的祖国,五月加入“中国左翼美术家联盟”,并作为鲁迅支持的美术团体“春地画会”的成员。但到七月,即同其他十几位青年美术工作者一起被诬,以“危害民国”,“颠覆政府”的罪名逮捕入狱,经受了三年多的囚禁生活。

  在法国,艾青开始写诗,但他早年重要诗歌大多写成于上海狱中。一九三六年出版的第一本诗集《大堰河》,收诗歌九首,它以深沉的感情和新颖的风格,受到了人们的喜爱。《大堰河——我的保姆》是最优秀的一首,作者以真挚虔诚的心,怀念和赞美养育了自己的保姆大堰河,并为她受尽人间凌辱的悲苦命运抒发着愤懑和不平。

  诗中不仅对一个贫苦的劳动妇女充满了诚挚的同情,也对中国农村的遭遇寄予深沉的关切。农村的生活正在激变,作者的思想感情也早已起了变化,对于出身的地主家庭,他如“新客”那样隔膜,而对于农村的受苦人,大堰河的儿子,却“是比六七年前更要亲密!”作者的国外生活,也在诗集中留下了纪录。《马赛》、《巴黎》等诗,虽也略带依恋,更主要的却是充满了对资本主义文明的揭露和诅咒。

  《大堰河》诗集中所表现的对于农村劳动人民的热爱,发自内心的亲近他们的要求,以及对于剥削阶级的憎恶和决裂,对于资本主义社会的怀疑和批判,等等,正可以说是作者过往生活和感情的总结,也是诗人新的生活、思想和创作道路的起点。如同生活道路是艰辛而不平坦的一样,作者并没有为自己的创作安排下恬适的途径。

  在那“芦笛也是禁物”(注:《大堰河·芦笛》)的黑暗环境中,他给自己的诗歌定下的最初的基调,便是“给予这不公道的世界的咒语”(注:《大堰河·大堰河——我的保姆》)。几年后,作者曾这样谈起那些年代的诗歌创作:“一些诗人是更英勇地投身到革命生活中去,在时代之阴暗的底层与坚苦的斗争中从事创作,他们的最高要求,就在如何能更真实地反映出今日中国的黑暗的现实。”(注:《诗论·诗与时代》)作者的诗集《大堰河》以及他日后的创作,也正是这样的。

  艾青从一九三五年十月出狱到抗战前夜所写诗歌,见于《旷野》诗集中的《马槽集》,这是所谓“密云期”的作品,具有强烈的时代气氛。部分诗歌进一步反映了农村人民愈益痛苦的生活,并且预示着斗争的来到。而更多的诗歌却是充满了希望,表现出对于光明的向往与追求。作者歌颂太阳(注:《马槽·太阳》,收入《旷野》),期待黎明(注:《马槽·黎明》,收入《旷野》),相信烈士的鲜血换来了春天(注:《马槽·春天》,收入《旷野》),更深情地表露自己的坚信与愿望:“我乃有对于人类再生之确信”(注:《马槽·太阳》,收入《旷野》),愿为胜利的欢笑而牺牲(注:《马槽·笑》,收入《旷野》),并呼唤着“请给我以火,给我以火”(注:《马槽·煤的对话》,收入《旷野》)。这种不倦的追求,成为作者以后创作中一个重要的特点。

  抗战爆发了。作者“拂去往日的忧郁”,迎着“明朗的天空”(注:《北方·复活的土地》),开始了新的生活和创作的道路。遍及半个中国的行踪,使他扩大了现实的视野,更深切地感染到时代的精神,同时促成了创作激情的高涨。在抗战前期的几年内,他的诗作的数量和质量都有重要的进展,《北方》、《向太阳》、《他死在第二次》、《旷野》、《黎明的通知》、《火把》、《溃灭》、《献给乡村的诗》、《反法西斯》等诗集,是作者本人、也是我国抗战前期诗歌创作最丰硕的收获。

  在这个时期,作者还写了不少诗歌理论,如《诗论》等。这些文字,对于帮助理解作者当时的创作,有着重要的意义。如他曾提出“诗的前途和民主政治的前途结合在一起”(注:《诗论·诗的精神》),认为诗歌“应该教育人民怎样思想……是斗争的忠实的伙伴”(注:《诗论·思想》)等等,都反映出作者对诗歌要为民主政治,为团结人民、教育人民服务的理解。

  所以他努力地要“作为一个悲苦的种族争取解放,排脱枷锁的歌手”(注:《诗论·诗与时代》),要“从当前的群众的斗争生活中汲取题材”(注:《诗论·主题与题材》)。这些理解与体会,一定程度上指导着他的创作实践。作者抗战开始后写的诗歌,更富现实意义,更多抒写人民群众,诗歌的形象更鲜明、丰富,语言也更朴素、健康和清新。过去流露的忧郁的情绪,已日益带上愤恨甚或悲壮的色彩,而对于光明和革命的追求,则愈趋明确、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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