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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丝等社团流派和闻一多等人的创作(3)


  公元七十九年因附近火山爆发,全城湮毁,其遗址到十八世纪才被发掘出来。)还深”的腐烂社会的诅咒(《Pompeji》),也有对“西伯利亚大陆”“勇敢的实践”所作的赞美(《中秋》)。这些作品中所表现的思想感情已比先前阔大,但他使用的不是战鼓和喇叭,仍然是那支幽婉动人的笛子。他的诗作注意遣词用韵,旋律舒缓柔和,有内在的音节美,而这些也正是鲁迅称他为“中国最为杰出的抒情诗人”(注:《且介亭杂文二集·〈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序》)的原因。

  沉钟社在戏剧方面的主要作者,是后来写过五幕历史剧《楚灵王》的杨晦。一九二三年最初发表于《晨报副刊》的四幕爱情悲剧《来客》,也渗透着感伤情绪。但稍后在《沉钟》上发表的独幕剧却显示了一种比较特殊的格调。《除夕》、《笑的泪》、《老树的荫凉下面》等剧均取材于下层人民的日常生活,以强颜欢笑的方式反衬出深藏的不幸和悲哀《庆满月》则在喜庆的命题下写出旧家庭争夺财产所造成的一幕惨剧,气氛阴森,刻画深入。

  这些作品大多截取和再现现实中一个片断,篇幅短小,少有尖锐的戏剧冲突,但生活气息浓厚,口语的运用颇为出色。如果说浅草——沉钟社一部分成员在创作方法上倾向于浪温主义,杨晦的独幕剧却有较多现实主义的成分。

  “五四”以后恋爱婚姻题材曾风行一时,这和青年男女渴望挣脱旧礼教束缚有关。但末流所趋,歌咏爱情成为滥调,也便失去反封建的意义。一九二二年由应修人(1900—1933)、潘漠华(1902—1934)、冯雪峰(1903—1976)、汪静之四人成立于杭州的湖畔诗社,是被称为“真正专心致志做情诗”(注:朱自清:《〈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导言》)的一伙。他们曾先后出了《湖畔》、《春的歌集》两部合集,汪静之还写有诗集《蕙的风》和《寂寞的国》。

  这些作品大多是行数不多、专咏爱情或写刹那间感受的小诗,如“悔煞许他出去,悔不跟他出去。等这许多时还不来,问过许多处都不在”(注:应修人:《悔煞》);或是“杨柳弯着身儿侧着耳,听湖里鱼们底细语;风来了,他摇摇头儿叫风不要响”(注:冯雪峰:《杨柳》)。汪静之的诗《伊底眼》、《过伊家门外》、《别情》等(均收入《蕙的风》),以坦率地表现青年人的爱情心理而显示其特色,其中如:“我冒犯了人们的指谪一步一回头地瞟我意中人”;“伊底眼是解结的剪刀;不然,何以伊一瞧着我,我被镣铐的灵魂就自由了呢?”曾在当时青年中引起过较大的反响。

  但个人享乐思想原是容易在另一情况下一变而为消极颓废的,到了一九二七年出版的《寂寞的国》,诗歌的思想内容便有了很大变化。那里充满世纪末的因个人目的不能达到而产生的对人世的憎恨。作者的人生观是:“时间是一把剪刀,生命是一匹锦绮;一节一节地剪去,等到剪完的时候,把一堆破布付之一炬!”(注:《寂寞的国·时间是一把剪刀》)这自然只会对读者产生消极作用。能够在爱情和大自然的歌唱中带出一点激愤之音的,是应修人的有些作品,如《听玄仁槿女士奏伽耶琴》、《江之波涛》、《黄浦江边》。

  但真正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狭窄的个人悲欢圈子的,却是潘漠华(潘训)。他虽然一面写着被人称为“最是凄苦”的《夜歌》等爱情诗,却也同时在小说《乡心》、《人间》、《晚上》(注:发表于《小说月报》,后收入《雨点集》)和诗作《轿夫》中,真实地描绘了“五四”前后农业经济日益萧条的画幅,怀着深挚的同情写出了农村劳动人民的悲惨境遇,感人地塑造了阿贵、火叱司等劳动者的形象。这些在一九二二至一九二三年的文坛上都是不可多得的作品。

  创作上发生过一定影响的,还有新月社。作为资产阶级的文学流派,新月社早期曾在一个短短的时间内表现过对社会现实的关切和反军阀统治的愿望,但也同时流露了浓重的唯美、感伤和神秘倾向;后期(以《新月》月刊的创刊为标志)则趋于没落反动,不过具体成员的创作情况又很不相同。

  闻一多(1899—1946)是新月社所编刊物《晨报副刊·诗刊》中的积极活动者和新格律诗的主要倡导者。出身于湖北浠水的“世家望族,书香六第”,幼年即爱好古典诗词和美术。一九一三年考入清华学校,一九二二年毕业后赴美留学。在清华学校所受的九年美式教育,在美国三年研习绘画、文学、戏剧的生活,使他深受唯美主义思想的影响,崇拜济慈与李义山,立志作“艺术的忠臣”。一九二三年出版的诗集《红烛》,就有对死于幻美的追求者的歌颂(《李白之死》),玩赏剑匣而致“昏死在它的光彩里”的愿望(《剑匣》),以及对色彩的甚于一切的赞美(《色彩》);这些都较为突出地表现了唯美的倾向和浓丽的风格。

  但闻一多的文艺思想和创作倾向并不是单一的。正象他在给友人信中所说的:“现实的生活时时刻刻把我从诗境拉到尘境来”(注:分别见《闻一多全集》第3册庚集第17页和第69页)。国外所受的民族歧视,国内军阀的罪恶统治,都激起了作者强烈的爱国热情。他在一九二三年一月的家书中说:“一个有思想之中国青年留居美国之滋味,非笔墨所能形容。……我乃有国之民,我有五千年历史与文化,我有何不若彼美人者?将谓吾人不能制杀人之枪炮遂不若彼之光明磊落乎?”(注:分别见《闻一多全集》第3册庚集第17页和第69页)诗人把自己这种感情比喻为“没有爆发的火山”(注:给臧克家的信,见《闻一多全集》第3册庚集第54页)

  但实际上,这股火早已在他不少诗歌中迸射而出。《孤雁》对“喝醉了弱者底鲜血”然后成为世界“鸷悍的霸王”的美国侵略势力作了揭露;《忆菊》对“祖国底花”和“如花的祖国”热情地加以赞美;《太阳吟》中,诗人由于对祖国的热切思念,竟产生出如此神奇瑰丽的想象:

  太阳呵——神速的金乌——太阳!
  让我骑着你每日绕行地球一周,
  也便能天天望见一次家乡!

  这种热爱祖国的“火”,在一九二八年出版的《死水》集中,燃烧得更为旺盛。除了语言的凝炼和格律的整饬以外,《死水》的内容也更充实。《祈祷》、《一句话》响亮着民族的庄严声音。《洗衣歌》正气凛然地斥责了充塞于美国社会中的种族歧视和铜臭血腥。长期以来民族的屈辱和悲愤,使诗人预感到沉默中正在蓄积着的伟大力量:“有一句话说出就是祸,有一句话能点得着火。别看五千年没有说破,你猜得透火山的缄默?说不定是突然着了魔,突然青天里一个霹雳,爆一声:‘咱们的中国!’”诗人对祖国命运、民族前途如此充满深情,他坚信:一旦“火山忍不住了缄默”,就会使帝国主义和反动派“发抖,伸舌头,顿脚”。然而,期望愈深,失望也愈痛苦,当诗人踏上多年怀念的祖国大地时,他无比沉痛地写下这首《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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