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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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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摊开报告纸,草拟信的提纲。要认真。条理要清楚。态度要鲜明。意见要尖锐。王胖子笑嘻嘻地走来了,手里拿着一卷稿纸。 “老赵!这是我写的一篇通迅,总编辑亲自看了,要发。他还托我给你带来个便笺。” 这又是一个奇迹!我看看面前这位创造奇迹的人,笑嘻嘻的。这笑,是特制的。价廉物美,经久耐用。熔奸、媚、蠢于一炉。小本钱赚大利息。一本万利。我不会这样笑。装也装不像。 我伸开便笺,总编辑龙飞凤舞的字一个个跳进我的眼帘:“老赵:我向群众了解一下,又找老王同志本人谈了谈。我认为老王对自己错误的态度是正确的。不应把他的名字从《革命新闻事业发展史》的作者中除去。请你们编书小组重新研究,坚持执行党的政策,并把研究结果告我。” 戏台上的“纱帽功”,我一直叹为观止。一张头皮顶着一顶乌纱,乌纱翅会变出各种各样的花样来。乌纱跳舞,全靠一张头皮。要学会用头皮使劲,大概很难吧?不过,要是头皮不用劲,乌纱就显不出它的威风,甚至还会脱落。头皮练硬了,里面的脑子会不会萎缩? 当人民的干部也要顶着乌纱跳舞吗?也只用头皮不用心吗? 总编辑的便笺天衣无缝。我看见乌纱翅跳舞。轻轻地、慢慢地旋转,表示纱帽里面的脑袋轻松愉快,充满胜利的喜悦。 我把便笺扔在王胖子身上:“这件事我不管!你请总编辑直接去抓吧!我可以退出编辑小组。” 王胖子又把纸条塞进我手里:“算了,老赵!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你我心里有数。我不会说是你老赵要把我名字抠掉的。你够朋友,我感激不尽。” 我冷笑一声:“你呢?也够朋友吗?刚才在总编辑的屋檐下还站得直吗?”我可以想象,他弯腰曲膝的样子。 他仍然嘻皮笑脸:“不会行三拜九叩礼,你放心!当然喽,也不敢像你那样摆架子。” 我摆架子?我除了一身骨头,还有什么架子可以摆? “老赵!我们的目的就是不让自己的名字被除掉,自尊心上吃点小亏有什么了不起?哪个当权派不吃马屁?你何必顶真?” 倒是我顶真了!我恨不得扇他两巴掌,叫他从今以后别再这样笑!我受不了。我把他赶了出去。 我真恨自己多管闲事,自作自受。王胖子此人,我又不是不了解,为什么去为他打抱不平?看吧,反而被他出卖了!这真是:“太行之路能摧车,若比人心是坦途;巫峡之水能覆舟,若比人心是安流。”难怪孙悦一再怪我幼稚、浅薄。 好吧,王胖子!我与你本来也算不上什么朋友,以后我再也不多管你的闲事了。 两间屋子叫我布满了烟雾,兰香带环环一进屋就叫:“烟死人了!窗子也不开!”她去开窗,我不让:“我喜欢这样。”她走过去看看烟灰缸,马上说:“王胖子来过了,谈了些什么?这么不高兴?” 她对王胖子多熟悉,连王胖子留下的烟蒂都分得清楚。她与王胖子是什么关系?我不理她。 “哟!王胖子写的文章,总编辑还批准了。王胖子时来运转了!” 瞧她的高兴劲儿!好像她是王胖子的老婆,不是赵振环的老婆。和我接触以前,人家叫她“造反司令部的总情妇”。当时我不信。现在我怀疑,王胖子为什么那么急切地为我们撮合? “环环!王伯伯送给你的玩具带回来了吗?”她问。 环环!环环长得像我吗?我和她接触不久她就有孕了。她头一天对我说,王胖子第二天就挤眉弄眼地向我讨红蛋吃。哼,谁知道是不是编好的圈套呢?我好混啊! 可是环环长得像我。人家都这么说。轮廓和眉眼都像。但是,这能说明什么? “你这写的是什么?我给你收起来了。该吃饭了。” 写的什么?给你的王胖子鸣不平的告状信!我自己找的差事。要告状,应该告他王胖子一状。 他对我们有“恩”,哼! 他找我谈话,说我与兰香的关系泄露了,如不妥善处理,就会如何如何。我只得提出离婚,孙悦死也不肯。 他替我找了他在法院工作的“造反派战友”,弄到了两张离婚证书,盖上造反队的大印,就算办了手续。我欺骗了孙悦,我对不起孩子。 这个环环肯定是我的。要不不会对我这么亲。“环环,过来!让爸爸抱抱你。”在C城,在孙悦身边,我还有一个环环。那个环环现在怎样了呢? “哼哼!真好哇!照片随身带,贴心贴肉。”兰香突然冷笑着向我摔过来一样东西。一个小小的塑料夹子。里面装着一张照片,我的原来三口人的照片。 “你抄我的抽屉!”我发怒了。 “我找一样东西!天天把抽屉锁着,说是装的稿件。原来是这个!”兰香又是哭又是闹。孙悦就不会这样。 接到我要求离婚的信,孙悦到这里来了。我让她一个人关在一间屋子里,不给她面见。我怕见她,怕听她说话。她不吵也不闹,更不去找我的朋友到处乱说。她天天趴在桌上写,把劝我的话写在一个本子里,再把本子放在我的抽屉里。“这是一本特殊的日记,振环!看看吧,看在我们是青梅竹马的朋友的份上,看在我们环环的份上。”“流水落花本无意,青梅竹马总关情。”“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振环!答应我,即使与我离了婚,也不要与这个冯兰香结婚。你们不会幸福的。答应我,答应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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