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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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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仆让郭祥先到一边休息,等会儿列席这次会议。郭祥站起身要走,周仆又数落他说:“哼,打起仗来是英雄好汉,哭起来像个娃娃。你说,你像个连长不像?没有一点政治风度!” “我,我是没有政治风度儿。”他嘻嘻一笑,跑到警卫员那里去了。 小玲子正在房子里给首长烧开水,他一见就喊:“小玲子,先给我倒一缸子!” “首长还没喝哩!”小迷糊说。 “快把人干死了,优待优待嘛!” 小玲子倒了一大缸子递给他,笑着说:“我的大首长,你怎么又犯错误啦?” “你们这些当通讯员警卫员的,脑子就是简单。”他很认真地说,“我以前当通讯员那当儿,除了打仗,就是两个饱儿,一个倒儿;当了干部,才知道难哪,问题简直复杂得很。你们以后当了干部就知道了。” “哈哈,”小玲子点着他说,“犯了错误还想教训人哪!” “错误?”郭祥梗梗脖子,“现在还不知道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咧!” 在团长政委那边,郭祥刚刚离开,陆希荣就到了。他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怒火,想在首长面前显得平静。 “政委,”他显出很恭敬的样子,向政委身边靠了一靠,“我觉得出国以来,部队的确存在着一些关键性的问题。如果不好好解决,对执行战斗任务是很不利的。” “什么问题?”周仆瞅着他问。 “我想首长老早就看到了,”他谦恭地说,“就是纪律问题。我觉得我们营特别严重。上次打伏击,二连连长不执行命令,首长已经正确地解决了。没想到军人大会刚刚结束,紧接着又发生了……” “什么问题,你可说呀!”周仆又问。 “刚才敌人飞机来了,大家都隐蔽得很好,本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谁知道三连连长不听营里的号令,乱打一气,惹得敌机轰炸了一个多小时,全营伤亡了20多人……”他看了看团长、政委的脸色,又继续说,“郭祥同志的确有许多优点,可是这种不遵守纪律的毛病,如果不管严一点,给以必要的处分,对他本人也没有好处……” “你准备给他什么处分?”周仆凝视着他。 “这,这主要靠首长考虑。” “你的意见呢?” “我的意见不够成熟……”他沉吟了一会子,“我觉得,撤职是太重了一些,一般警告似乎又轻了一些,是不是行政上记大过一次,党内给以当众警告比较合适?” 周仆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邓军忍不住了,瞪着他,严肃地说:“陆希荣!你是怎么搞的?二连连长是右倾,郭祥是积极求战,怎么能相提并论?……他本质上很好嘛!” “团长,你说得对。”陆希荣接上说,“过去,我也认为这同志本质很好,后来有些事情,简直不敢相信。不过有些是牵涉到私人问题,我不愿讲。” “你可以谈。”周仆说。 “我觉得,在上级面前讲一个同志的坏话不好。”他迟迟疑疑地说,“不过,首长一定让我讲,我也只好讲了。”他看看周围无人,小声说:“你们知道,小杨,本来就要同我结婚了,回了趟家,就变了,拒绝举行婚礼。他们俩是一道回来的,走了一路,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问题,我还不清楚。这些个人问题,我也不愿追查,上级了解就算了……” “先开会吧。”周仆说。 大家站起来,向小玲子烧水的小屋走去。周仆看看门口,已经横七竖八摆了四五双鞋子。还没有进门,就听郭祥在里面嚷:“谁搞点捐献,提提情绪!” “对!谁搞点捐献哪?”孙亮也说。 “噢,又冲着我来啦。”周仆一面弯腰脱鞋,一面说,“好,好,小迷糊,给他们拿出一包。” “小迷糊,拿两包吧!”人们怂恿着。 “这些个烟筒!”小迷糊说,“就不看看什么环境儿!”说着,在皮图囊里摸索了好一阵子,才取出一包红盒的“大生产”牌香烟,丢在炕上。 “小迷糊,你可真保守呀!” “你这个农民意识!” 人们抽起烟来,靠着墙坐了一个圈圈儿。小屋子里顿时弄得烟腾腾的。 周仆向大家扫了一眼,眼光停住了,他指了指郭祥和孙亮的脚,带有责备的意味说:“你们俩怎么不脱鞋呀?” “穿了脱,脱了穿,太费事了。”孙亮红着脸说。 “我穿的是五眼儿鞋!”郭祥把腿一伸。 “五眼鞋就长到脚上啦?”周仆批评说,“已经讲过好多次了,你们当党委委员的,当干部的,都不带头儿,怎么做得彻底呢!遵守朝鲜人民的风俗习惯,这是主席规定的呀,我的同志哥!……好,下次我们要专门召开一次党委会,讨论这方面的问题。” 郭祥和孙亮脱了鞋,放到门口。 团党委委员,除副团长到师里汇报以外,都到齐了。周仆宣布:把“要不要打飞机?”作为本次团党委会的中心议题。 青年干事出身的营长孙亮,年少气盛,一开会就打冲锋,常常是头一个发言。现在大家又笑眯眯地看着他。 “先说就先说!”他笑了一笑,“照我看,这是一个不成问题的问题。过去我们在国内就常打,在红山堡,在二道沟,在大同都打下过。现在敌人飞机一多,好像就成了问题。按我看——”他捋捋袖子,“你不打,它越来越凶,它敢许来揪你的头发哩!” 人们笑起来。 “你们别笑,”他接着说,“昨天晚上行军,我碰到第二军的同志,他们说,有一架敌机追杀撤退的老百姓,俯冲射击,飞得太低了,一下子撞到电线杆子上去了。” “真疯狂!” “该死!” 人们愤恨地说。 “所以,一定要打!”他挥挥拳头,“可是现在光搞消极防空,有个别干部,甚至不准战士唱歌、讲话——” “为什么?”周仆掩住小本儿,停住笔问。 “说是一讲话,飞机就听见了。” “真是奇谈!”周仆把膝头一拍。 “你们知道,我们营本来比较活跃。”二营是以文化娱乐工作著称的,曾经得过全师歌咏比赛、战士业余演出比赛的奖旗。孙亮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些,脸上不好意思地红了一红,“可是现在呢,听不到歌声了。我看再不打,连气也别出了!” “来,孙营长,抽上一根儿!”郭祥赶忙抽出一根烟,替他对着,亲热地递过去。在孙亮发言的时候,他一会儿直直腰板儿,一会儿咳嗽两声,眼珠儿笑得简直像要发出声音来了。 “说漂亮话容易得很。”陆希荣斜了孙亮一眼,心里暗暗地说。 “打,是应该打,”小学教员出身、外号“老秀才,的二营教导员李芳亭,瘦长脸上出现了极其严肃的表情,“不过,还是要冷静!关键是能不能打得下来。如果打不下来,再弄一大堆伤亡,不但收不到预期的效果,反而会受到上级的批评。我看,可以先等等看,看看其他部队有什么经验,再动手不迟。总之一句话:我们还是要冷静,宁可失之于谨慎,切勿失之于鲁莽!” 陆希荣欠欠身子,看样子要发言了,但是他又抑制住了自己。 “他,他说的什么‘字话’?”郭祥在孙亮耳边悄悄地问。 “就是要谨慎!”周仆带有嘲讽意味地说。 “是需要慎重考虑。”正在做记录的组织股长崔国彬停住笔,说,“我们出国还没有正式打仗,在飞机的轰炸下就伤亡了好几十名。我觉得现在不是打不打飞机的问题,而是使大家重视防空的问题。政治工作也要跟上去。现在怕飞机的,固然也有;可是轻视飞机的,满不在乎的,还是绝大多数。飞机一来,不说隐蔽,还照样大摇大摆地走,你劝他躲一躲,他把眼一瞪:‘几架破飞机,它能抓了我的俘虏?’……他不知道破飞机也能打死人哩!我们所以有这么多伤亡,就是这些‘假大胆’暴露目标造成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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