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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玄谈与其反响(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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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在政治上,王、何辈的玄谈之风,或有一部分恶影响。然以社会、国家崩坏之罪孽全归之他们,却也未为持平之论。在散文坛上,则继于步步拘束的无生气的儒生的朽腐作风之后,而有了那么坦率自然、放荡不羁的许多东西出现,实是足令我们为之心目一爽的。这正如建安诗坛之代替了汉人的板涩无聊的辞赋一样,玄谈的风气也扭转了汉人的酸腐的作风,而回复到恣笔自放,不受羁勒的自由境地上去。这时代的散文的成就,故是两汉所未可同步的。 玄谈始于王、何,而所谓“竹林七贤”者,更极推波助澜之至。王弼、何晏皆生于汉、魏之际。 晏字平叔,南阳宛人。文帝时拜驸马都尉。后为吏部尚书,封关内侯,为司马氏所杀。有《老子道德论》及《论语集解》等。他尝祖述老、庄,为《无为》、《无名》之论。他说道:“天地万物皆以无为为本。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不成者也。阴阳恃以化生,万物恃以成形,贤者恃以成德,不肖恃以免身。”是所谓“无”者大有符咒似的作用在其中了。 弼字辅嗣,山阳人。正始中为尚书郎,有《周易注》及《老子注》。他所论,存者皆为断片;然像《戏答荀融书》:“夫明足以寻极幽微,而不能去自然之性”;《难何晏圣人无喜怒哀乐论》:“然则圣人之情,应物而无累于物者也。今以其无累,便谓不复应物,失之多矣。”这些话都是较何晏之仅以“无”字为论旨者远为近情近理。他似只是主张着:纯任天真,复归自然的。 “竹林七贤”者,为山涛、阮籍、嵇康、向秀、刘伶、阮咸、王戎的七人。其中以嵇康、阮籍为最有文名。他们尝为竹林之游,世便称之为“竹林七贤”。阮籍任性不羁。或闭户视书,累月不出,或登临山水,经日忘归。尤好《庄》、《老》。嗜酒能啸。他闻步兵厨营人善酿,有贮酒三百斛,乃求为步兵校尉。又能为青白眼。礼法之士,疾之若仇。他的《达庄论》、《乐论》都是很雄辩的。《大人先生传》,则为其自传,其哲思几全在于传里:“若先生者,以天地为卵耳。如小物细人,欲论其长短,议其是非,岂不哀也哉!”他是那样傲世慢俗!刘伶尝为《酒德颂》,其意也同此。伶字伯伦,沛国人。放情肆志,常以细宇宙、齐万物为心。与阮籍、嵇康相遇,欣然神解,携手入林。 嵇康有《与山巨源绝交书》,自叙生平性情甚详。所作《养生论》,辞旨至为犀利。他说道:“善养生者……清虚静泰,少私寡欲。知名位之伤德,故忽而不营,非欲而强禁也;识厚味之害性,故弃而弗顾,非贪而后抑也。外物以累心不存,神气以醇白独著。旷然无忧患,寂然无思虑。”这便是他的自赞,他的宣言!向秀尝与之论难,康再答之,益畅所欲言。又叠与吕子论难“明胆”;和张辽叔论难“自然好学”及“宅无吉凶摄生论”。又尝畅论“声无哀乐”的问题。他的谈锋颇犀利得可怕。唯往往止于中庸,不故为偏激之言。像他论宅无吉凶,乃结之以“吾怯于专断,进不敢定祸福于卜相,退不敢谓家无吉凶也”。首鼠两端,似不是大论文家的态度。阮籍便较他大胆、偏激得多了。 《晋书》叙嵇康、刘伶诸人,并及谢鲲、胡毋辅之、毕卓、王尼、羊曼、光逸诸人,皆好为夸诞惊俗之行。光逸尝避难渡江,往依辅之。辅之与谢鲲、毕卓、阮放、羊曼、桓彝、阮孚散发裸裎,闭室酣饮,已累日。逸将排户人。守者不听。逸便于户外脱衣露头,于狗窦中窥之而大叫。辅之惊道:“他人绝不能尔,必我孟祖(逸字)也。”遽呼人。遂与饮,不舍昼夜。时人谓之八达。 同时王衍(字夷甫)、乐广尤以一时重望,为任达者们的领袖。王澄、王敦、庾凯及胡毋辅之,俱为衍所昵,号曰四友。然他们却都没有什么重要的制作。 晋代的论文家,善于持论者,尚有阮修,字宣子,也好《易》、《老》、善清言,与王衍交。主张无鬼论,以为“今见鬼者云,着生时衣服。若人死有鬼,衣服有鬼邪?” 又有江统者,字应元,陈留圉人,元康中为华阴令。后迁黄门侍郎,散骑常侍,领国子博士。他的《徙戎论》是极有关系的政论。他追述诸夷人徙入内地的历史及其在当日的情形,指陈形势,至为明切。他说道:“今百姓失职,犹或亡叛,犬马肥充,则有噬啮,况于夷狄,能不为变!”最后便主张着:“可申谕发遣,还其本域。慰彼羁旅怀土之思,释我华夏纤介之忧。惠此中国,以绥四方;德施永世,于计为长也。”这未始不是一策。然可惜已经太晚了。不久,五胡便如火山爆裂似的大举变乱了!晋帝被杀,王家世族,皆仓皇渡江避难。整个政治的局面全换了样子。而古代文学的历程也闭幕于此大混乱的时代。当中世纪的最初的文坛开幕时,又是别一样的面目了。 参考书目 一、《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集》 明张溥编,有原刊本,有长沙翻刊本。 二、《全上古秦汉三国六朝文》 清严可均编,有黄冈王氏刊本,有医学书局石印本。 三、《文选》 梁萧统编,有胡克家刊本,有《四部丛刊》本。 四、《世说新语》 宋刘义庆编,坊刊本甚多。 五、《玉函山房辑逸书》 清马国翰编,有原刊本,有长沙刊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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