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英国女士与孙先生的婚姻(10)_邹韬奋

一〇

　　当汉密顿在史诺爵士家里晚宴席上大发酸素作用之后的第三天，孙钦露第一次到史诺夫人家里访她，当时刚巧她在家，彼此晤叙了一番。过了一个星期，史诺夫妇便请孙钦露到他们家里晚宴。上次他们请汉密顿的时候，宾主共四人，这一次也是如此。这四位里面，两位是史诺伉俪，一位是孙先生，还有一位呢，当然是爱翡女士了。爱翡女士在珠莲女士家里宴会，曾经和孙先生同席过，现在又知道史诺爵士也很欢迎他，所以史诺爵士请爱翡那天晚宴不要出外，请她做陪，她也就很自然的答应了。

　　那天在晚宴之前，爱翡女士对于应穿什么衣服，倒也踌躇了一下。她想起上一次在珠莲家里晚宴的时候，她身上所穿的是绿色，很引起孙钦露的注意，这一次若再穿那样颜色，恐怕孙先生疑她有意和他兜揽，有意使他注意。她想绿色是她最喜欢的，除此之外，只有红色和灰色还可以选用。最后她便选定一件红色的衣服，那时已经不早，她赶紧整发修容，穿好衣服，奔到楼下去，碰见孙先生恰巧来了！她便招呼他一同走进客厅里面去，走进客厅之后，孙先生的态度非常自然，落落大方，而爱翡女士反而两颊娇红，对孙先生嫣然一笑，冀以掩其娇羞。在她心里转念之间，以为她那晚不穿绿色而穿红色，当可减少孙的注意，那里知道红色正是中国新娘子穿的衣服，也免不了孙的注意，这是几个月以后孙钦露才告诉她的。

　　爱翡女士一面招呼孙钦露坐，一面通知史诺夫妇，他们知道之后，也就一起出来，叙谈甚欢。继而相偕入席。入席之后，爱翡女士觉得孙钦露虽和她的民族各异，而其态度闲雅，谈吐隽永，妙趣环生，精神焕发，处处超过同属于一个民族的汉密顿。因此她又想到珠莲女士那样优待孙钦露，史诺爵士又这样欢迎孙钦露，的确有他们的理由。

　　这个时候的孙钦露，温雅谦和，谈论风生，使在座的都觉得随他的笑语声而坐于春风之中，真是可人，不愧良侣。他谈话的时候，当然多对着史诺夫人说，而他的眼光，却常常闪到爱翡女士的脸上，次数多而且久；妇女在这种地方是最易注意的，所以史诺夫人已经觉得。

　　在孙钦露方面，他觉得爱翡女士比前次所见的更妩媚，更可爱。他在华盛顿社会里，遇着的女子也不少，像汉密顿的妹子也在华盛顿，她的胡闹和乱来，也是他所知道的，如今看见爱翡的贞淑，愈引起他的敬意。

　　在中国地方，对于妇女向取“锢禁”主义，无所谓男女社交的，倘非家属，或是索性做乡下人，男子是不轻易看得见女子的，讲到宴会交际，更不消说了，孙钦露是中国人，如今却享着这样社交的愉快生活，在他尤是特别的遭遇。

　　那晚席上的谈话，是随便谈谈普通的事情，并未曾谈到有关个人的地方，但是却是很有兴味的谈话，所以史诺夫人席终立起来招呼来宾散席的时候，爱翡女士心里觉得很可惜，觉得那席晚宴过得太快。

　　席虽散了，史诺爵士却对他的夫人说：“我和孙钦露还有话要在此地谈一下，请你勿依通例叫我们就到客厅去。”他吩咐了这句话，还故作笑语说：“我要考问考问孙先生一二秘密的事情，我要把他的脑袋都抓了出来！”孙先生听了只眼巴巴的望着笑，开着门等史诺夫人及爱翡女士先到客厅里去。当爱翡女士正随着史诺夫人走过他所开好扶着的那扇门，孙钦露对爱翡说：“我最好要使得我的脑袋快快的被抓了出来！”引起她们都笑起来。史诺爵士究竟要问什么话，且听下回分解。

　　【译余闲谈】

　　原文著者批评吾国男女社交不公开的现象，近来似乎已经略为开通，不至如此之甚。但是有许多地方，尤其是在内地，还不免“锢禁”的主义，好像社会是男子所独有的，和女子不相干！

　　西国请客，女主人占很重要的位置，差不多在席上是“发号施令”的人，她在席上还要能说能谈，使得来宾都能欣欣然尽欢而散。中国的女子向来不讲究这种能力，所以有许多遇到这种机会往往呆得很！这也是提倡男女社交公开的人所宜注意改进的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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