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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四


  这在唐雁老,以为伍步云必然是要碰的了,就忍着暂不叫吃,回头看伍步云时,他却笑道:“总理不是还用得着一张三条吗?怎么不吃下来呢?”

  唐雁老见他如此说,笑着就把四、五条放下来,笑道:“我实在是佩服你怎样就会知道我手上有四、五条呢?”

  伍步云笑道:“这也不啻总理事先就告诉我们了,因为总理吃第一张三条的时候,在另一边抽了一张牌,和中间的一张牌,一块儿吃下来。我猜那边下一张,必定是一条,中间的是二条,何以呢?因为边下那张牌,总理曾有两回有要打之势,没有打出,必然是一张孤单的一条。那二条插在牌的当中,依我猜,必定又和其他的牌,发生关系,大概不是三条,是三条,就不会吃那一张了,所以我又猜,必是一对二条,或者那是一张四条。这一张牌,留在手上,并没打出,必定又成了一个搭子,三条来了,十有九成,是用得着的了。”

  李逢吉笑道:“了不得,吃一张牌,你却曲曲折折猜出这些理由。我们打牌,还能透露一点儿形色吗?”

  伍步云笑道:“这也不过偶然对一张牌略加注意,哪里能够处处如此呢。”

  唐雁老笑道:“虽然是偶尔如此,你的本领,也就高妙非凡。这次领教以后,我还得和你打两场。虽然免不了输几个钱,总可以学到一些本领。”

  伍步云道:“总理言重了,其实我也是常常输钱的。”

  李逢吉笑道:“总理这两张三条,吃得真好,恐怕是要和个三台了。岂止三台?摆在桌面上的,就是三台呢。”

  伍步云和陆景升,早就知道唐雁老的牌,一定是三台。因为怕得罪了他,却不敢说出来。现在李逢吉说了,两个人彼此望着笑了一笑。唐雁老见他们都知道了,却把手上的四张牌,覆在桌上,笑道:“你们说是大牌,我也承认。我是不换牌的,且看你们谁打牌我和?”

  这一说,大家都僵了。不打条子给雁老和,怕雁老要见怪。打条子给他和,那显然是讨好,又怕别人不愿意,因此大家都默然不语,只拣一些熟张子向外打。伍步云打着牌,心里可就想着,我这人情已经做了一大半,何不将人情做到底,硬让他和成这一牌。李逢吉是不在乎的,不至于怎样怪我。只是让雁老和了大的,怕陆景升有些不愿意,以为我做人情,连累他输钱。这也不要紧,他有多大的损失,将来归我认账就是了。

  他这样一想,又揣度了一会儿,知道雁老必是要五、六、七、八的条子。于是在桌上一掏,掏了一张二筒。看了一看,却故意自言自语地道:“这个时候,他还来公张,真是不得了。无论如何,这张牌是不能打的。”

  于是将那张二筒,放在面前牌堆里白板一处,却掏出一张五条打了出来。唐雁老笑道:“这我可就和了。”

  说时,将牌向外一摊。

  大家看唐雁老的牌时,却是一对白板,和六、七条两张。伍步云笑道:“哎呀,晓得这样,我不如打白板出去,留着五条。那样打,总理不碰,那是更好。总理碰了,随便留六、七条哪一张吊头,我们都可以知道,恐怕总理未必能和呢。”

  大家都知道伍步云是有心放的牌,却也不便说明,就这样模糊过去。可是由这一牌起,唐雁老就接二连三地和起,八圈打过,伍步云、陆景升都输在两千元开外。他两人,倒毫不为难,就统由伍步云开了一张支票,交给唐雁老。这个时候,天气已经不早了,唐雁老留着陆、伍二人谈话,随着就在这儿吃晚饭。一谈之下,唐雁老才知道伍步云古文极好,而且自伍步云父亲手里,就学桐城派的古文起,传到伍步云,已经是两代了。

  唐雁老笑道:“我正因为要送韩省长封翁一篇寿序,还没有找着人作,这就托伍君作一篇,不知道伍君有工夫吗?”

  伍步云哪里能得这好的差遣,当时就满口答应了,而且请唐雁老给一个限期,唐雁老道:“伍君多多斟酌几日,原不要紧。大概要在一个礼拜之后寄出,不过我喜欢古文,以先睹为快呢。”

  当时伍步云就自定限期,约定次日亲自送来,和唐雁老又谈了一会儿,便同着陆景升一路告退。伍步云坐的是胶皮车,陆景升坐的是旧马车。走出大门,陆景升便道:“步云兄,你坐我的马车吧,我可以送你到府。”

  伍步云道:“你不必客气吧,我们一个西城,一个东城,要你把车送我回去,这绕着多大一个弯?”

  陆景升道:“不要紧,我正要到西城去会一个朋友呢。”

  马车是敞着车门,陆景升一定要伍步云登车。他也觉得情不可却,只好坐上车去。坐在车上,陆景升先笑道:“唐雁老对你的感情,都算不错,尤其是他对于老兄的态度,非常和悦,我想不久的时候,一定要借重老兄的。”

  伍步云道:“或者是这样,不然的话,他左右有的是人才,何必还专请我给他作这一篇寿序呢?”

  陆景升道:“的确是如此,老兄将来有了位置,我是一定要附骥尾的,不知道老兄的意思如何?”

  伍步云道:“那不成问题,我一定帮忙。”

  陆景升笑道:“我也料定你老兄能给我帮忙,刚才开支票给我垫的款子,明日上午,一准送来。”

  伍步云道:“那不要紧,随便什么时候送来都可以。实不相瞒,雁老和三台的那一牌,两张三条,都是我忍住没碰,而且……”

  陆景升道:“这是应当这样办的,我们和他打牌,难道还想赢他的钱吗?无非是陪他取乐而已。既然要他乐,又当然要他多和几次大牌。你那种办法极对,我十分同意。”

  伍步云笑道:“照理应该我一人承认才对。”

  陆景升道:“那是什么话呢?你老兄有了发展,大家也好,哪里能那样锱铢计较呢?”

  二人谈了一阵,不觉已到伍步云门首。马车停了,陆景升一直将他送下车来,看见伍步云进了大门,才登车而去。伍步云一进家,太太便迎出来问道:“哪里去了这一天,饭也没回来吃。”

  伍步云道:“车夫老刘没有回来吗?我是到唐总理那里去了,他一定留着打牌吃饭,随便怎样不让走。他这样客气,我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原来他要我给他作一篇寿序。他托我的时候,接二连三地拱着手,我这事怎辞谢得了。你吩咐老妈子沏一壶茶,我这就动手,让我好好地作起来,可不要扰我。”

  太太笑道:“真有这样的事吗?那敢情好。你何不就趁这个机会,和他要一个事情?”

  伍步云:“他简直把我当朋友一般看待,我这话真有些不大好开口。”

  伍太太道:“他把你当朋友那么客气,你怎样也把他当朋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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