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存统对于中国革命的理论(4)|恽代英

施存统对于中国革命的理论(4)

　　第六，他说要结成工农城市小资产阶级的革命联盟，这虽然是偷窃第三国际的一句口号，但他既然否认了无产阶级的领导，又不肯将上层小资产阶级分子显明的划分到革命联盟以外，他的用意何在呢？你只要看他一面说，城市小资产阶级只有跟着工农走，才能解放自己；一面马上又说：“我不赞成小资产阶级应该跟着无产阶级……去乱行暴动”，便知道他所以一定要推尊城市小资产阶级是革命中“一个重要的要素”，是有很大的作用的。他不但是要用城市小资产阶级这一名词将他们那一般上层小资产阶级混入民主革命的战线，而且还想实际使他们站在领导工农及城市贫苦小资产阶级的地位。是不是共产党的意思，是主张小资产阶级或任何人都应当跟着无产阶级“去乱行暴动”呢？这又是一句极顶无常识的话！只有离开了无产阶级领导，被农民的意识，甚至于被其他游民无产阶级意识所领导时，有所谓乱行暴动。这种乱行暴动的事虽然是为了反抗国民党反动而自然产生的，共产党始终认为应严厉加以纠正，而且过去已经用了很大的力量去纠正这种倾向，显然表现出来很大的效果。至于无产阶级群众，尤其是在国际先进的无产阶级指导之下，会有乱行暴动的事情么？若怀疑不肯信任无产阶级的领导，反转要以小资产阶级乃至于上层小资产阶级的意识去领导无产阶级，这种“理论”真是狗屁胡说，笑死天下人了！施存统知道小资产阶级“日在动摇分化”，“不会成为一种势力”，这种日在动摇分化不成一种势力的小资产阶级，反转可以领导任何别的阶级吗？老实说，施存统自己是没有理论的，但他不过为了资产阶级的利益，一定要将工农贫苦小资产阶级与上层小资产阶级组织在一处，而且要使工农贫苦小资产阶级接受上层小资产阶级的领导，而切不可接受无产阶级的领导，一定要这样，才便于为资产阶级欺骗工农群众。施存统说，中国现在所需要的，不是任何一阶级的党，是要工农及城市小资产阶级联合战线的党，他的用意无非是要借“联合战线”一语将实际领导权移转到上层小资产阶级手里而已。共产党现在不主张什么“联合战线”，不准备与任何资产阶级乃至小资产阶级开什么联席会议，进行什么协商，共产党只是主张以无产阶级领导工农及城市贫苦小资产阶级为他们自己的利益奋斗。共产党一定要特别加强无产阶级的领导，加强城市工作，扩大深入土地革命，使城市小资产阶级能够减少其动摇的态度。共产党决不忽视城市小资产阶级，但非常坚决的认为一定要以工农群众来影响小资产阶级，决不能稍为使工农群众迁就小资产阶级动摇的态度，因为非如此便会不能保证革命前途的发展。这与施存统的学说有如何的不同呢？施存统不要无产阶级的领导，却半吞半吐的要那种动摇的小资产阶级的领导，这还可以说是“理论上说得通，事实上做的通”的办法吗？

　　第七，他说中国现在需要一个统一的革命的国民党，消灭一切其他的党，这更是显明表示其反动欺骗的话了！从什么地方会有一个革命的国民党呢？据施存统自己说，“国民党始终没有建立起农工群众的基础”。“单纯的国民党员……多半认民生主义是一种过激的共产主义……宁肯不要民生主义或不谈民生主义”。“过去……国民党不努力”。“现在……许多不革命假革命反革命的分子，都可以混进国民党里来，甚至于把持操纵了党部”。“过去革命的失败，就是因为和反革命派妥协！现在又到了一个和反革命派妥协的时期了！到处充满的妥协精神！国民党革命精神的丧失，可以说就是因为妥协两个大字！然而革命和妥协是不两立的，有妥协便无革命。”“党员……一味莫名其妙地跟着少数有力者胡闹！今天被强迫拥护这一个，明天又被强迫拥护那一个！党员和党部差不多变成了拥护个人的工具！”哈哈！够了！国民党有这样光荣的历史，与这样光荣的现状，是施存统所以认为必须为国民党奋斗的么？施存统不要太相信了你们“总理”的不妥协精神！自然孙中山比宋教仁、汪精卫、戴季陶是要稍强一筹的，但是国民党便在他自己的领导之下，亦有很多妥协的美谈！我是曾经在黄埔教过国民党史的，让我从头数给你听罢！第一，是孙中山对李鸿章的上书，要为满清贡富强之策；第二，是同盟会纲领主张要求列强扶助中国革命；第三，是民国元年孙中山对宋教仁、袁世凯的让步；第四，是欧战后孙中山发表国际共同发展实业计划；第五，是最有名的孙段张三角联盟；第六，是商团问题发生时逃往韶关回避现实的斗争。姑且只说这几种，已经可知国民党这一位老祖宗，他本身便有好多妥协的根性。国民党只有一段最彻底不妥协的时期，那便是共产党员加入国民党而且领导国民党群众向右倾势力奋斗的时期。自从三月二十以后，国民党整理党务，于是便逐渐发挥其妥协的本来面目！自从清共、分共以后，国民党的革命立场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施存统说的）！施存统现在要复活一个革命的国民党，世间上何曾有施存统所谓“革命的国民党”这个东西？施存统硬要说，中国革命事实上向来是在他所谓“革命的三民主义”理论之下来进行；硬要说能接受他所说的整个革命的三民主义，并发扬其革命性的，便是承继兴中会、同盟会、中华革命党、中国国民党这一个一脉相传的革命正统；硬要说他这种革命的国民党在客观上是有群众的，而且其群众还多过共产党几多倍。但通通都是胡说八道，想以一手骗尽天下人。譬如他说，中国革命事实上是在争国际平等、政治平等、经济平等三个标语之下进行，这岂止中国的革命？历史上任何一个革命，都是在这一类标语之下进行的。但这与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有什么相干？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其中包含大汉族观念、东方文化观念、“千邦进贡，万国来朝”观念、先觉后觉不觉之区分的观念、反对工农自动手的观念，那种“集大成”的思想，又那里是简简单单的“国际平等”、“政治平等”、“经济平等”三个标语，所能包括干净的呢？他说兴中会、同盟会、中华革命党、中国国民党曾经一脉相传下来有他的革命的三民主义的正统，只要看看这些组织的历史与孙中山自己的历史，便可以知道这完全是无耻的骗人的鬼话。我可以说，从兴中会到现在一脉相传的，只有笼统、矛盾、自己打自己嘴巴的三民主义，紊乱而成分复杂的党，永远是投机而妥协的精神；自然我们应将根据鲍罗廷、瞿秋白起草的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而改组以后一直到清共、分共之时，其间所谓“共产党入寇”一段历史除外，因为在这一时期表现出来的国民党的组织与精神，完全是共产分子人为的，与国民党前后的历史都可说是毫无关系。用这样一个国民党的前身，来创造一个什么革命的国民党，这是可能的事么？他硬要说工农及城市贫苦小资产阶级是他所谓革命的国民党客观的群众。工农及城市贫苦小资产阶级诚然是革命的成分，但只有英勇的无产阶级能够领导他们为自己的利益奋斗，他们在无产阶级领导之下，革命越发展，便越会认识国民党一切反革命的罪恶。所以，只怕中国的无产阶级自己不注意，使资产阶级上层小资产阶级会将这些人领导到反革命的路上去，不然，总不会使这些人落到国民党的手里。或者有人说，无论如何，施存统要想组织一个统一的革命国民党，接受革命的三民主义，并发扬其革命性，这样的意见，总不能不说是在国民党中比较革命的。假如这样说，那便已经上了施存统的当了！你以为他真要组织什么革命的国民党吗？笑话！他为什么要组织革命的国民党？革命的国民党如何会组织得成功？施存统要人家接受革命的三民主义，但他曾经反对任何人接受那些反革命的三民主义么？他要发扬三民主义的革命性，但他曾经反对任何人发扬三民主义的反革命性么？除非把孙中山自己的三民主义及其他一切讲演著作通通烧掉，而且把戴季陶、胡汉民、孙镜亚、王昆仑等发扬三民主义的著作通通烧掉，单单只许施存统说，只许施存统写，不然，那便三民主义的“理论”如何会如施存统所希望的统一起来，而且统一在施存统的“理论”之下呢？自然，施存统亦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而且他在现在，不比从前在共产党内的时候，无论如何他善于运用“指冬瓜骂葫芦”的巧妙之笔，他决不敢有一句话批评所谓革命干部戴季陶、胡汉民等（当然对蒋介石、汪精卫、陈公博等亦是一样），甚至于便是对于张静江、吴稚晖等，说起话来亦要比那般“小党员”更小心谨慎一点。既然如此，无论施存统如何鼓吹他的革命的三民主义，假如戴季陶、胡汉民、蒋介石、汪精卫、陈公博、张静江、吴稚晖乃至于其他党国二三等要人，偏偏要在国民党内发扬三民主义的反革命性，施存统主张如何“根本改组”呢？难道还真有那样勇气敢说一句开除他们党籍的话吗？施存统假如有十分之一这样大的斗胆，他在武汉时亦不至于做那一篇“悲痛中的自白”了！然则这样下去，三民主义仍旧是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无所谓革命的三民主义；同时国民党亦仍旧是现在的国民党，无所谓革命的国民党。施存统为什么要闹这些什么革命的三民主义，革命的国民党等花样呢？这其中当然另有道理。施存统乃至陈公博、汪精卫、蒋介石现在至少有一件心事，便是要在党的方面多少给与桂系及其他与之倚附的封建势力一种打击，一方抬高资产阶级自己的政治地位，而一方亦可以利用似乎革命的口号，欺骗工农城市贫苦小资产阶级使不反对资产阶级的政权。施存统如何配得上骂人家妥协？他自己提出一个笼统的“城市小资产阶级”的名词，已经是要工农贫苦小资产阶级与上层小资产阶级妥协的意思；他自己提出一个笼统的“团结一切民主势力”的口号，已经是要他们与资产阶级团结起来的意思，他自己提出扫除地主阶级，但只限于大地主，并且已经是要更进一步而要与乡村一大部分封建阶级妥协的意思。施存统如何配骂人家是拥护个人的工具，他自己提出“革命的国民党”之一名词，很显明的便是要大家拥护他们所谓革命干部蒋介石、汪精卫等。但施存统提出他的主张，不但要骗人家去妥协拥护国民党反动的领袖，而且还要为这种领袖统一反革命领导权，消灭其他一切的党。由此可知，施存统真无愧为国民党的“忠实同志”了！不过他如何会比现在国民党中任何“忠实同志”更加革命些呢？

　　第八，他说为了民主革命要增进工农地位与利益，而且特别注明不能多过于孙中山的民生主义！谢谢他！民生主义本来便只是要禁止工农自动手而安心忍耐党国要人大发慈悲的什么“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至于为了某某革命而增进工农地位与利益的办法，全国在从前仰望于国民党拥护农工政策的人，已经被蒋介石、汪精卫“为了国民革命”而发展工农运动，而取缔工农运动，而停止工农运动，而恢复工农运动等把戏，教训得很懂得了！你们今天说，为民主革命要增进工农地位与利益，假如明天你们又认为为民主革命须要降低工农地位与利益，或甚至于完全剥夺工农地位与利益，那不完全是你们的自由么？何况现在又是什么“民主革命时期”了，又是你们国民党的军政时期来了！又是你们总司令军事独裁的时期来了！工农地位与利益，还不看你们的革命干部总司令等高兴怎样办便怎样办么？他说，拥护农工的利益，乃是什么天经地义！谢谢他！国民党所谓天经地义，已经领教过了！从前不是说联俄联共亦是天经地义的吗？从前蒋介石不是硬争国民党要受第三国际指导的吗？从前汪精卫不是跟着我们大喊“总理的三大政策”的吗？（当然孙中山本人著作中，并无所谓三大政策之一名词，这一名词据我所知，还是周恩来在三月二十以后，为黄埔左派制造出来的，所以孙科不承认这一名词，真是不错！）但是，一反过来，仇俄清共比张作霖还要利害，自然与第三国际断绝关系，却一变而投降到帝国主义的忠义堂国际联盟一方面去了！三大政策，便是在施存统口里，亦只剩拥护农工一大政策还够得上做什么天经地义！假如拥护农工利益，真是中国革命的天经地义，我要请问施存统，去年在赣州、南昌、九江、安庆、芜湖一直到上海，勾结流氓肆行屠杀工农，而且在国民党中央第四次大会首先提出停止工农运动的蒋介石，他应当服反革命的上刑，是不是亦可说是一种天经地义呢？我知道施存统一定又要说，“不要再算旧帐”，“一切旧帐也不用去算了，而且亦没有方法算得清楚！”假如施存统不这样说，他还有什么话可说呢？国民党以及他所代表的资产阶级上层小资产阶级有什么天经地义么？只要于自己有利益，列强可以要求帮助，段祺瑞、张作霖可以联盟，工农共产党可以自由屠杀，济南惨案可以屈服，山东、满洲可以断送，英、美炮轰南京可以协定由中国道歉了事！现在，在屠杀工农，停止工农运动之余，忽然又喊出来拥护农工利益是什么天经地义，真正是不要面孔到了无以复加的极度了！至于他说国民党要以代表无产阶级利益消灭共产党的势力，国民党想消灭共产党的势力是真的，为了要消灭共产党势力想做许多欺骗无产阶级乃至一般工农小资产阶级的事情亦是真的。但是，像中国这种动摇反动的资产阶级上层小资产阶级的国民党，而且其中还包含许多地主豪绅所谓腐化的力量，他既不能抵抗帝国主义，又不能稍微采用改良政策，减低地主豪绅资产阶级压迫剥削的程度，他能欺骗谁呢？不要说北伐以后闹的许多废约裁兵，整理财政经济交通，谁亦知道除了为要加增关税，发行军事善后公债及加办各种新的苛捐杂税以外，其余都只是一些鬼话，再就国民党的什么工统会、工总会、工整会在上海所做工作，除了对于工人做些不关痛痒的事情以外，每一次工人群众的斗争起来，便揭穿了国民党的假面孔，到如今，每个工人都知道国民党只是资产阶级压迫欺骗工人的工具。施存统想消灭共产党的势力么？哼！假如这是可能的事，戴季陶、蒋介石、白崇禧等早已经都做了，还要你在现在批评国民党过去太不努力么？

　　从以上所说，施存统整个的意思，已经很显然可见了！他无非要将工农贫苦小资产阶级催眠到只记得民主革命四个字，使他们完全不注意反对资产阶级，使他们不注意准备布尔塞维克化的组织力量以与资产阶级决死战。他又为资产阶级保证反革命领导权，所以否认无产阶级的革命领导权，尤其要否认共产党能完成中国革命，同时又主张将工农贫苦小资产阶级组织到资产阶级上层小资产阶级一起，而统一使受国民党所谓革命干部蒋介石、汪精卫等的领导，并设法减少消灭共产党的力量。你看他造下这一个天罗地网的大圈套，还要假冒上什么革命理论的外衣，这大概便是施存统“悲痛中的自白”中所谓他“应该站在一方面”“奋斗”罢！只要想得多少津贴的豢养，施存统总要“站在一方面”“奋斗”的，自然还用得着顾一切讥笑与谩骂么？

　　但是读者要小心，不要着了他这个圈套，反给他贩猪仔的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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