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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战的浪费


  (一九二四年十月二十六日)

  “卢何下野”,“联军”的军队渐次收容就绪了;东南战事被直系压倒了反直系,可以告一结束。冯玉祥的军队入京了,曹锟已经成了俘虏,吴佩孚军队的后路亦已经断绝,山海关的总退却已经开始了;东北战事中直系巢穴被基督将军捣毁,大概亦不至延长下去了罢!在这个时候,我们可以将这一次内战的浪费结算一下。

  要知道这一次战争总共金钱的损失,人民的死伤,以及一切直接间接所受的影响,在现在还是不可能的。不过但就最近的报纸东鳞西爪的可以找出的材料总核起来,亦便不由得有心人不吓一大跳。

  报纸上所有的材料,包含有下列的事实:

  (一)据中国,交通,盐业,金城四银行致财政部一函,可知外行汇来德发债票存息一百〇八万镑(合中国八九百万元),均为财政部全数拨用。为什么外国银行在此战事期间会把以前久存不肯教还的德发债票息款将近一千万元的放还?这自然不待言是外人有心帮助直系,故散还此款以便用作军费罢了。然而我们便受了这样大的数目的损失。

  (二)北京请税务司安格联保证,用未付之德国赔款作抵押,由北京各银行承揽北京各银行允每日缴五万元,八十四日缴清发国债券四百二十万元。安格联与英公使假惺惺的说是此款须限制只作政费,然而现在已挪了一部分作军费之用了。且即令此款不挪作军用,仅以此款发放京师军警饷项,则本来应允军警饷项之款仍可以挪作军用,是仍无异间接助直系筹军费,这是英国帝国主义者袒护直系,虽《东方时报》辛森博君亦以为无可辩护的。然因此又给直系四百二十万元浪费之款。

  (三)北京又指烟酒附税作担保,发军用钞票一千万元,商量各银行借五百万元,又派令各省分销,如小(山)东须派八十万元。

  (四)北京财政部混用东省银行钞票旧摸[模],印钞票一千万元,又混用他处旧摸[模]印钞票一千万元。

  (五)北京发崇文门税库券一千二百万元。

  (六)吴佩孚邀各银行经理谈话,冀得垫款一千万元:临行三日内,由张国淦王克敏等筹得五百万元。

  (七)吴佩孚责成鄂省解京三百万元,解清后又责加解,其数未详。至于棉衣械弹,鄂省则尽所能制就之数完全解京应用。吴佩孚为筹饷之故,要鄂省增印新官票一千万串以吸收现银;每月借运东盐款十包,闻连税可抽五六万元。又在鄂省议会正在要求依修正盐税条例,将鄂销淮南,四岸盐税旧征四元五角改为课税三元之际,他反要在每斤淮盐上面加收十文,据云如此办法,年内可筹六十万至八十万元,以供军饷。

  (八)北京又责成鲁省解款三百万元。鲁省为筹付此款,决令各县垫解下忙漕粮,规定上县五万元,中县四万元,小县三万元;此款均须现洋,以致为收买现洋之故,洋价长至六千文。又发库券五十万元,煤斤加捐希望每年可得四十万元。开办胶济路货捐希望每日可得七八百元;但因日人反对尚未解决,每日只收得二百元上下,不敷局用开支。

  (九)鲁省解京借第一旅,第五旅,第十旅开拔费,及温树德海军经费百万元,督署亦拨临时费五十余万,已拟预征十四年上忙。北京政府令各省区预征地丁漕粮一年。

  (十)北京派河南筹款四十万元:河南只肯认十万元,以铁路收入及厘金作抵。

  (十一)吴佩孚在洛时,即令陕西,甘肃山西各解款四十万元。西安筹款十万元,闻系刘镇华私人报效。

  (十二)直隶将派款一千万元,京兆二百万元。

  (十三)吴佩孚勒令蓬莱巨商王乃昌出款三百万元作军用,名为投股河南省银行,王不肯允,遂押洛阳狱中。又令青岛东莱银行行长刘子山借款五百万元。又罗京津请要人责其报效军费,惟印刷局局长崔忠捐五千元。

  (十四)鲁省鼎裕新等公司向来垄断盐务,有人议办大鲁公司认报效军费五十万元,鼎裕等公司拟报效七十万元以为抵制,吴佩孚训令责鼎裕等公司报效军费一百万元。

  (十五)北庭言有款千万元可以动用,不知何指,外人谓系望收回缓付两年之庚子赔款,但因法国不允付故不能到手。又沧石铁路借款闻可得五百万元,惟中外均否认此说。

  (十六)关于北京支付军费之方法,吴佩孚规定开拔费每一师三万元。每一混成旅二万元;开表(拔)前预付军费每一师十万元,每一混成旅六万元,欠饷暂均不计。据军事家计算,每一兵士须用二元,兵士二十万人,经两月即非三千万元不可。吴佩孚战费,超出其预算三倍。

  (十七)鲁省除以前解送失役到津数千辆以外,省署委员又押送大车三百,民夫四百;新城委员押送大车二百,民夫二百。禹城委员押送大车一百,民夫一百五十;何清等八县得通知谓各应解大车百辆,民夫数百。此等大车民夫多系强掠有求。惟邹县山全县三十社社出二千津文,以备买车募夫。其招募不足之额,仍只有出于强拉之一途。

  (十八)北京亦盛行拉夫,或拉往前敌当夫役,或为输送之用,或使之当兵。据逃往奉军之张克拣所言,吴佩孚以(以)民抵前阵,既以疲敌,且使自己士卒可以休息,趁敌疲而后击之。吴佩孚用兵向来不问人民生死,湘鄂战争时京口决堤,便已毕露其残忍之性,眼前无非仍是他的故智而已。

  (十九)传道冯玉祥得张作霖运动费百五十万元。

  (二十)卢永祥失败以前,办松沪公债,抽收房租一月。临行余二十四万元。他自取二十万元。

  (二十一)东南战争,使沪宁沪杭两路客货停运,桥梁毁坏。此两路平时一月收入百万元左右,加以意外损失,总共损失在一千万元以上。

  (二十二)据唐绍仪君言,东南战事,受灾者约二千万人;外人言江浙元气,非二十年不能恢复。

  (二十三)为收束东南军事,沪商会已垫款二十万元,上海各团体并孙传芳商议,以闸北水电厂作抵借一百万元,苏财政当局不允。苏省发行军事善后债券五百万元,但进行尚无把握。总商会电海关项垫一百万元,但进行尚无把握。孙传芳在浙告人,松沪待编各军至少需费二百万元。

  (二十四)南通筹防费四万元:宁波各银行为独立军队筹五万元;南昌抽收房捐,值百抽五,六个月中可得一万元;此外不及见于报端的之人民负担,必然还多不可纪。

  (原文无二十五。——编者注)

  (二十六)江浙因战事,学校多未开学,东南大学至双十节始开学,江南各地除第一第二第六中学外,均至今观望,开学无期。

  (二十七)此外人民迁徒[徙]避乱的损失,因战争影响以致生活腾贵,或甚至于失业的损失,误遭拘捕杀戮的损失。乃至于南翔,吴淞等地焚掠蹂躏的损失,在我们人民所吞声忍气不敢向谁何计较的,自还不知其数。

  (二十八)在这样惨痛的大战以后,在这样显然为外人所扶翼助长的惨痛的大战以后,公使团还要提出要求赔偿外人的损失,特别是英国公使注意这一次的损失赔偿。

  我们大略计算起来,这一次内战的浪费便已经是如上所述。我们试看这样的浪费为我们抚得(“抚得”疑为“换得”。——编者注)一点什么东西呢?

  第一,多了一个所谓“闽浙巡阅使”,他代替卢永祥盘踞了浙江省,而且收容了一些浙军,驻防在松江等地方,似乎还不甘心让江苏被齐燮元一个人占据了。

  第二,上海的所谓“护军使”,是不是像那些爱请愿的江苏人的愿望可以不再设立起来,还是未可知的事。但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张允明先入为主的占据了龙华护军使署,不肯把他从刘永胜手上得来的护军使印交给齐燮元委的代理护军使白宝山;他又委李寿慈做上海县知事,拒绝齐燮元委的瞿鸿宾;委贺家保做上海北工巡局总办。拒绝齐燮元委的杨恩培;委杨打藩做上海制造局总办。拒绝齐燮元委的宋某。近来虽有张允明军队开往北方助战之说,萧耀南又有保张为上海护军使之电,则张之不愿离沪可知。由此亦可见齐燮元之号令,仍未必能畅行于淞沪间,这便是拿江浙二十年元气所换的结果了。

  第三,冯玉祥进北京,因为有曹锳等同谋,亦许还要保留曹锟做他的傀儡,像张作霖留徐世昌做傀儡一样。再不然,亦许要把前几年华国痛心疾首的段祺瑞迎入北京,然而冯玉祥亦只是以为傀儡,让旧有的皖系把持政权!或与奉系平分政权,因为冯玉祥是罗素所谓“英美人的宠儿”,他一定还是要与颜惠庆王正廷等西崽们共事,所以直系传统的亲英美政策当不至有为皖系奉系亲日政策所变更。

  第四,直系各督在吴佩孚已经失败以后,必纷纷依大势所趋,或独立,或依附他们的新的“中央政府”。齐燮元本与吴佩孚感情不甚融洽;张福来、萧耀南压在吴佩孚底下,过小媳妇的生活,早已是久蛰思伸了;郑士琦、孙传芳、杨森之辈,更是久已各有怀抱;其余勉强拉拢的人,都是很可以抚(“抚”疑为“换”。——编者注)一副面孔的。所以吴佩孚倒后,中国又会像袁世凯、段祺瑞倒后一样的,得着一时的太平。不过这个太平一定是不长久的,除了吴佩孚以外,一切军阀都旧会存在。除了因为帝国主义的列强以经有共管或瓜分的协调办法以外,他们又会各自助长一方面势力较大,或者野心较大的军阀,再造未来的内战。

  第五,冯玉祥专政以后,一定要唱什么全国会议之说,他一定是要把南北一些头目,或他们的代表聚在一处,来做一个古怪的会议。这个会议,既然是私人利益绝对不同的一些人组织起来的,亦许他会请求列强出来做武装的监督人,不然,一定是没有结果,或者是只有一个表面的结果。那吗,一定有一天基督将军亦会厌弃这种会议。像吴佩孚厌弃张绍曾的南北和议一样,于是又会用种种卑劣横暴的法子来谋武力统一。这样的办法,无论成功失败,横竖于帝国主义者是不会有妨碍的:因为无论何人不敢不把保护外人权利做第一件事(只有此次冯玉祥回京便知,)而且不敢不照外人所要求的给他们的损失赔偿。

  在帝国主义者的爪牙军阀们的统治之下,会有和平的日子么?不打倒帝国主义与军阀,一定有下一次的内战,一定有下一次的浪费?穷的中国人,还受得起几次这样大规模的浪费呢?

  载《民国日报》副刊《评论之评论》第三十二期

  署名: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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