恽代英·民国七年三月日记(3)

三月日记(3)

　　二十日　星期三

　　七点起，盥漱，家庭服务，至一刻到会。校门未开，盘桓市中，至三刻乃开会，至八点半。第一时六分。回，八段锦，家事至九点。第二时八分。九点半至十点改作文。第三时四分。十点改阅报至十一点半。中多虚掷时光。伯言来，清理物件。第四时三分。第五时六分。

　　二点五十分作文至四点二十分。中间仍有谈话耽搁。第六时四分。以后家事至五点，阅书。教仲清英文至六点半。第七时八分。第八时八分。七点作文，中杂谈话至八点半。与父亲谈话至九点四十分。记日记及帐。第九吋六分。第十时十分。

　　共日程六十二分。日记未能每作事毕即记扣五分。日程仍未全履行扣五分。实五十二分。

　　智育，《东方》一篇。工作，补作《临产之大教训》，完。作《悼亡杂话》。助人，劝希葛多言□。教仲清英文。

　　闻父亲大人言，先妣虽与家人表面联络，然于纪纲及他人闲言语究甚注意。吾思葆秀之性情何酷似先妣耶。葆秀在时，每念不及见先妣，不知地下果有缘相见否？

　　二十一日　星期四

　　□□十五分起，八段锦，盥漱，家事。第一时五分。

　　八点一刻社务至九点。第二时七分。此后与香浦、希葛、卓然、仲清言将来关于择校谋生，立品救国应作种种预备，与希葛约将来同读德文，至十一点回，言稍冗，惟有益。第三时七分。十一点二十分改阅报至十二点半，中杂谈话。第四时五分。此后与葆秀擦棺，又供饭至一点半。第五时十分。

　　二点四十分作文至四点一刻，成绩甚少。中杂谈话。第六时五分。此后改阅杂书。教仲清英文，仲清倦于读此，吾告以分数次，各以少数时间读之，又勿但记生字，因记生字本无味事，用时过久，自疲乏无味也。第七时七分。六点至六[七]点闲谈家庭服务。第八时五分。七点二十分阅书少许，作文至九点五十分，终不惬意。第九时六分。以后记日记及帐。第十时十分。

　　共日程六十七分。恋床扣五分。妄想扣十分。到社迟一刻扣五分。失信三事扣十五分。实三十二分。

　　智育，《妇女》四篇。《东方》一篇。工作，作《悼亡杂话》及《善势力之养成》，均屡毁稿，所成终不惬意。书札，仁济医院Massay〔梅赛〕来一函。

　　葆秀当日晕去数时，岳母哭，旁人亦多咨嗟，独吾扬扬如无事，出拜岳父，乃不知涕泪之何从也。昔先妣弃养，吾于闻购寿木，供饭，寿木入门入殓等时，亦不自知衷恸之情何自而勃发，若不可制，由是乃知真涕泪乃从真情中发出也。葆秀每言不善哭，又以披麻带[戴]孝为不美观。吾意向如我先彼而死，彼能不号啕尽哀？吾不能信。且吾逆料彼必甘心情愿为吾披麻带[戴]孝。惟果如此，则其心碎矣。仍是我哭彼较彼哭我为妙也。葆秀闻之，必言痴郎，犹笑谑如此。

　　二十二日　星期五

　　七点四十分起，八段锦，家事，盥漱。晏起，但非恋床，亦无妄想。第一时四分。

　　八点社务，至九点四十分。第二时十分。以后阅报至十一点（中杂家事及早餐），少作，因正当耽搁。第三时六分。以后改德文至十一点半。作日记至一点。日记代作文，成绩略少。第四时七分。以后午餐。家庭服务至二点十分。疲倦，少睡至三点五十分。杂阅书至四点（耗时扣五分）。第五时十分。睡尚可原，杂阅书耗时。第六时一分。四点写信，与人改文。杂阅书。教仲清英文。中间家事，晚餐至八点。（晏起扣二分）第七时六分。第八时十分。此后补日记。各件成效少。第九时三分。（不照日程作事，扣五分。）记日记及帐，睡。第十时十分。

　　日程六十七分。扣十二分。实五十五分。

　　今日收子强弟一片。伊文思赠杂志二册。寄濬生、景陶各一片。

　　从明日起日程：

　　

　　从明日起可早睡（从九点起），不可晏睡，有必要情形不计。3－4之阅书，求有统系。到会即携带日记，以备报告。

　　二十三日　星期六

　　七点五十分起，晏起扣五分。八段锦，家事，盥漱。第一时无分。

　　八点一刻社务至九点二刻。迟到扣二分。第二时十分。九点半至十点一刻报未到，改读德文。第三时十分。十点半至十一点半阅报。第四时十分。以后本休息，杂阅他书。十二点至一点作文。后因客来，耽搁至二点，作文至三点五十分。第五时六分。

　　四点为人改文，至五点。与仲清谈，又与伯言谈，商教英文法，告其注意自己所用方法，以便将来自己参证及改良，至约六点半乃去。第七时五分。补三点一刻阅书至五十分。第六时六分。七点问仲清英文并教授之（中杂闲谈），至九点（作事少扣五分）。第八时四分。九点为仲清改英文，闲谈。第九时三分。以后记日记及帐。睡。第十时十分。

　　共日程六十四分。扣十二分。实五十二分。

　　书札，致子强弟及环球各一片。

　　常犯过失：

　　（大过）妄想、嫌恶人、说谎、不惜时、藐视日程、发怒、不清洁。

　　（中过）恋床、晏睡、失礼、未作应作事、作事无成效、未刷牙、呼吸出声。

　　（小过）忘事、迟到顷刻、不惜物、不节用饮茶、未饮水、含指口中。

　　连日未作《悼亡杂话》，殊非。近当于此数日中极力求作下列各事：作文限于作《悼亡杂话》，以便早日投寄。路上可走，即当至显真楼，再将葆秀两种像片各洗一张。宜于数日内写致啸虎、瞻叔、海观信。

　　明日买皮鞋一双。明日如地下可走，宜至七叔、全叔、小舫、地山等处谢步。

　　今日为葆秀报四七之期，葆秀去我已二十七日矣。

　　子强弟因避疫之苏杭一带，彼竟先我一饱山水清秀之眼福矣。

　　二十四日　星期日

　　七点三十五分起，八段锦，家事。盥漱。故意晏起扣十分。第一时四分。故意妄想扣十分。

　　八点十分社务至约九点半。迟到扣二分。第二时十分。此后偕仲清上街买皮鞋至十一点五十分。第三时三分。第四时三分。

　　此后阅报至十二点一刻。此后家事。一点读德文至一点半，二点十分又读至四十分。第五时五分。三点阅书至二十分出游至四点五十分，颇有不得已原因。第六时七分。归，五点半阅书至六点半。第七时六分。七点半作文至九点半。第八时七分。改订日程，成效少。第九时六分。此后日记。帐。第十时十分。

　　共日程六十一分。上扣二十二分，实三十九分。

　　下星期预定事：

　　阅书不间断，将《个人卫生篇》阅完。写信瞻叔、啸虎、海观。每日用盐刷牙。□日早八点饮水二杯。十一点、二点、五点、八点各饮水一杯。饭后必休息。

　　仲清言葆秀生前精神即颇委靡。思之良然。此盖来此屡病又无聊所致。此其生活力低，所以易遇此等乖运也。吾惜未能于彼生前一破此畏羞之习，使吾每日以一、二小时与之偕行出游，彼常出外，精神自然振作，且身体活泼，疾病亦应少。且吾亦每日有二小时休息，彼我俱有利也。吾等屡言共往拍一照，言之虽久，仍以畏羞终竟未往。使葆秀困居此斗室中，长日郁郁，每叹如处牢狱。而吾终日昏瞆，扬扬不理，以至于彼死日。此亦吾根本上误葆秀者也。

　　今日开去伺候葆秀之陈妈。葆秀临产前与吾商雇一佣妇，屡矣。吾初屡不允，葆秀亦知吾以金钱关系不强吾也。后见吾允加汤妈月一竿，乃谓余如此则不如另雇一人，月二竿之为愈。余不即答时，葆秀拥被而坐，面红而意沉。吾知彼心中必忐忑，恐吾不允也。吾感而允之，安知即雇此人乃送其死？彼云满月则遣之去，今遣去之时，彼已不知何往矣。悲夫！

　　今日抱冰堂桃杏盛开，葆秀去年不及见，犹谓今年往观之也。念此言令人怅然。

　　二十五日　星期一

　　七点□十五分起，八段锦，家事，盥漱。（一）5。八点□□九点德文第七、八课。（二）10。□点至十点阅报。改，不扣分。（三）10。十点赴校至养初室，有助竞华意，未有成事，告养初作英文文注意点。出至鹤楼，又至正觉寺。归，十二点一刻。第四时稍助人亦不得更改。7。第五时必须作之自己的事务。6。十二点半阅书至一点。为客来耽搁，以后午餐家事，又偕父看房子。至十字会医院及伯母处，子发弟亦偕，并在医院看病，医士用PotassiumBromide〔溴化钾〕溶液令日饮三次。第六时略正经之耽搁。4。第七时交际出游。10。

　　五点半至六点半社务。（8）10。七点饭。休息。七点半阅书至八点。更改有理。八点至九点作《悼亡杂话》。（9）7。九点家事。日记。睡。（10）10。

　　共日程七十九分。扣十三分。实六十六分。忘饮水三次扣五分。晏起扣二分。未能相机助人，扣五分。

　　以后求为深呼吸（随时），然切戒呼吸有声。星期日常为乡间散步。

　　拟葆秀大工厂办法：

　　（一）此工厂基本金完全用葆秀私财产。假如吾从明年起，平均月入百五十元，则每月归葆秀十五元，每年得百八十元，积之五年，得九百元矣。

　　（二）此工厂得基本金五十元以上即可渐求进行，但不必提明工厂之名。如作有利之小农业或小畜牧以增长资本。

　　（三）至得四五百元即可起始办工厂矣。但成效未昭不用“大”字。

　　（四）工厂所营，如缝衣，织袜，乃至织布，造物，刺绣皆为之。专收女子，其不能作工者聘人教之。不收学费且可膳宿，但规律必严，既不与男子混，亦必使合卫生。

　　（五）此工厂即女子之职业学校也。与吾二月六日、七日所记可参证。

　　（六）此工厂先求工女获利，再于此求与工厂亦能略有利，或无损，或无大损而有大益于工女者为之。

　　（七）悬葆秀像于大堂上，出品即以葆秀像为商标（此条下半节或不甚妥）。

　　（八）此厂最妙得葆秀之三妹主其事，而仲清与吾均能襄助为理焉。

　　呜呼！屠门大嚼，未知何日能偿此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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