恽代英民国六年日记·四月下

四月下

　　二十一日　星期六

　　天气，晴。早起，八点。晚息，十二点。智育，世界语、美学、人类学、读美学。交际，仲清来，偕往校看打球。

　　二十二日　星期日

　　天气，阴雨。早起，八点半。晚息，十一点。智育，读美学，阅《光华》。工作，为仲清改文二篇。

　　读王次回诗：“更简家书反复看，了无人问客边寒。去年尚有尪羸妇，裹寄裙襦一两端。客被何人为着棉，敌寒沽酒已无钱。虽然困难归犹懒，未必家园胜客边”。此五十六字，令余心悚然。反躬自问，愧汗交流。王次回之子固不肖矣，或吾之罪尚有过之。不速改，何以为人为子？大抵吾近来作事亦太偏于书于理，心情几枯寂如不复在人世。然竟一切忽略。古之贤者，当不如是。

　　美学书，同学颇多以为难读者，余初以苟同之。今乃知其并不十分难也。读何种书，宜用读该书之方法读之。读何种文气书，宜用读该文气之方法读之。此语虽似不见有何深理，然吾受其益甚大，或子强弟能稍知此益耳。

　　二十三日　星期一

　　天气，晴。早起，八点。晚息，十二点半。智育，伦理，阅报，读美学。工作，为父亲大人渡江取京汉股票本息及配眼镜。交际，至少文处。

　　中国办小学者，但知规仿日本之因陋就简。然实不足以为善法。小学之设置，就卫生方面甚为重要，而为便利教育起见，亦多不可少者。至此外，对于美育关系亦大。故若以款项支绌，敷衍将就，成功自不能及。且为教育便利计，小学生宜一体住宿。又制服亦宜齐整。此皆非可与今日苟且之教育家道者。吾意，小学设备不可不力求完备。然款项支绌，亦系实情。是宜使学生作工以为辅助，学生居食之费皆由校认，制服亦由校发，但每日须作工五小时左右。或轻工作或重工作，视学生能力而定。或家常工作，或生利工作，则同时为之。此等工作未必于校中有甚大之补益，然至少亦省去用斋夫之雇金，大之虽造房制用品，皆可由校中自给，亦未始无小补也。

　　二十四日　星期二

　　天气，阴，晴。早起，八点。晚息，二点半。智育，哲学史、美学、人类学、读《楞严经》及伦理学原理。工作，作答刘子通师书。游览，今日偕海观、长青等往高等审判厅，旁观选举诉讼案。

　　法律之为物，今人多重视之。然从各方面皆足见其无存在之价值。

　　一、法律不能治巨奸，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二、法律救道德之穷，然道德万能，实无待法律以救穷者。凡法律能收之功，道德皆能致之。

　　三、法律虽密，比之人事终不能尽，其不能尽者，奸人即犯蹈之，律所未具，不能罪也。

　　四、法律可自由解释，即易启舞文之弊，然无论何国，法律终不能十分全备，不须解释。

　　五、常人以道德为治，乃做不到。不知此言道德非必欲人人为圣贤。但能如乡党自好，乃至乡愿，皆废弃法律而不为非者。

　　二十五日　星期三

　　天气，雨。早起，八点。晚息，十点半。智育，印度哲学、哲学史、伦理学史，读美学。工作，作谁为造时势之英雄乎。录中国今日对于欧战之大任务。

　　宗教亦宜废除之物。今人谓，无宗教则人为善不力。其为说也，固有近是。然细考之，力之生，不外信、智、爱。爱上帝，固力行；爱人类，尤力行。以吾人行为，本对人，非对神也。信、智二者，基督教说，以智为不足重要，信、智冲突，则舍智不舍信。彼以智有时且害信也。然吾等论之，与其舍智以殉信，不如舍信以殉智。吾人因知有信，庶不为妄，故知改者信亦随之而改。故在理应舍信也。

　　中人以下，有善之观念，无假宗教之说。中人以上则有教说，反碍其进步矣。

　　二十六日　星期四

　　天气，阴雨。早起，九点。晚息，十一点。智育，美学、美术史、阅报。体育，打网球。会聚，开会论运动会事。工作，订《佛兰丁》稿。

　　录订中国今日对于欧战之大任务。

　　校中网球甚放任，任人自由运动，此固不可讥议。所惜者，一般人公德心究嫌缺乏，或于运动后将球掷于场中，为人拾去；或因球转入不易寻见之处，或打上屋瓦，因弃置不顾；又或打球后藏之囊中，几化公物为私物；或更有心窃盗。此外，不能善为保存尤不待论。如此，在校中购球之费不资，在学生仍多不能得球打者。吾前倡议，自己买球打之。然只海观最赞成，寿民次之，伯言态度即不明了，若濬生则几于反对矣。可惜此议不成。

　　二十七日　星期五

　　天气，阴。早起，八点半。晚息，十点。智育，哲学史、德文。体育，打秋千。工作，作《自助》，为《诚学杂志》也。

　　鲁赟等欲再造《诚学杂志》。少年肯作事亦佳。但严格论之，终似所作事与才能不相应也。厥明亦居中为之更定文字，欲邀余共此役。余本无暇，然欲余作事热心，非专责不可，故亦不愿为也。余为作《自助》篇，无异指示彼等之作文法，余欲多作此项文字，将来可集为小学或中学国文范作。

　　二十八日　星期六

　　天气，晴。早起，七点半。晚息，十一点半。智育，世界语、美学、人类学。工作，订《论睡眠》。交际，访负生，以《大任务》稿一篇托寄北京《民治日报》。伯言来，商校中五周年纪念会办法。

　　五周年纪念会事，伯言以叔澄师告彼之语来告于余，并问余办法。余意办理当有以下之标准：

　　一、剧曲宜在夜间，因灯下歌舞倍有精神。

　　一、晨间宜有与演剧兴味不相上下之事，使来宾满意。

　　一、各室陈列，仿恳亲会式。但只令人于休息时溜[浏]览，不专列时间使之游观。

　　一、每两种游戏间，必有半小时之休息。

　　伯言所云：（一）演剧在第三讲堂行之。（二）午后设游戏运动。（三）招待员皆派专责之人，与各室看守人皆以一人专司一事为上。余谓可先指定一人，由此人自荐一相得之人，亦指定之为副手。伯言又云，开会不可太早，甚是。余拟此日进行事务如左：

　　九点半至十点半：笛鼓，开会，演说，本校历史。演说（最好为来宾）。

　　十一点至十二点：说书，魔术。

　　一点至两点：网球，足球（均最好与他校比赛）、灯虎。三事同时进行。

　　二点半至五点：游戏体操，游戏运动。

　　六点半至十点：笛鼓，开会，演说，演剧，灯虎，音乐，演剧，灯虎，笑谈，演剧，柔术，闭会。

　　说书、演剧等在第三讲堂。开会演说在第四讲堂。以后则改为户内运动之所。一点之灯虎在德文堂。第一讲堂为陈列室。德文堂为游艺室（如棋或扞字牌）。中学三年级为音乐室。

　　招待员有指导人听之问询之责。

　　余意大概可如此办，仍由同学公决。如有更善之法，则择而从之亦可。

　　二十九日　星期日

　　天气，晴。早起，九点。晚息，十点半。智育，无。工作，订《论睡眠》，加按语。订《论按摩》。

　　三十日　星期一

　　天气，晴。早起，八点二十分。晚息，十二点。智育，伦理学史、英文、读美学十六页、阅《拊掌录》。工作，作德文练习。交际，负生来。体育，浴。

　　王正廷先生有复函，居然见许，但恐国力不能举之。余意吾此言见者必多笑为狂语，先生尚许缓图，亦可谓同心矣，余将更有函详述其可行。

　　负生仍有恢复道枢志云，致中校印学报每页（二P）一元七角，共印五十本，每本四十页，以此为例，道枢事或尚可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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