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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游日记(2)


  二月八日,星期六(旧历正月十六),阴晴,时有微雨。

  午前九时出去,回看了许多人,买书又三四十元;中有明代《闽中十子诗抄》一部,倒是好著。

  中午在西湖吃饭。福州西湖,规模虽小,但疏散之致,亦楚楚可怜,缺点在西北面各小山上的没有森林,改日当向建设厅去说说。

  下午接李书农氏自泉州来电,约我去泉州及厦门等处一游,作复信一。

  晚上在教育厅的科学馆吃晚饭,饮到微醉,复去看福州戏。回寓已将十二点钟,醉还未醒。

  二月九日(旧历正月十七),星期日,时有微雨。

  与郑心南、陈世鸿、杨振声、刘参议等游鼓山,喝水洞一带风景的确不坏,以后有暇,当去山上住它几天。

  早晨十时出发,在涌泉寺吃午饭,晚上回城,已将五点,晚饭是刘参议做的东。

  明日当在家候陈君送钱来;因带来的路费,买书买尽了,不借这一笔款,恐将维持不到家里汇钱来的日子。

  二月十日(正月十八),星期一,阴晴。

  午前起床后,即至南后街,买《赏雨茅屋诗集》一部并《外集》一册;曾宾谷虽非大作手,然而出口风雅,时有好句。与邵武张亨甫的一段勃溪,实在是张的气量太小,致演成妇女子似的反目,非宾老之罪。此外的书,有闽县林颖叔《黄鹄山人诗抄》、郭柏苍《闽产录异》、《雁门集编注》等,都比上海为廉。

  十时返寓,接见此间日人所办汉文《闽报》社长松永荣氏,谓中村总领事亦欲和我一谈,问明日晚间亦有空否。告以明晚已有先约,就决定于后日晚上相看,作介者且让老同学闽侯县长陈世鸿氏效其劳,叙饮处在聚春园。

  中午饮于南台之嘉宾酒楼,此处中西餐均佳,系省城一有名饮食店;左右都是妓楼,情形与上海四马路三马路之类的地方相像。大嚼至四时散席,东道主英华学校陈主任,并约于明日在仓前山南华女子文理学院及鹤龄英华学校参观,参观后当由英华学校校长陈芝美氏设宴招饮。

  访陈世鸿氏于闽侯县署,略谈日领约一会晤事,五时顷返寓。

  晚上由青年会王总干事招待,仍在嘉宾饮。

  二月十一日(正月十九),星期二,阴晴。

  昨晚睡后,尚有人来,谈至十二点方去;几日来睡眠不足,会客多至百人以上,头脑昏倦,身体也觉得有点支持不住。

  侵晨早起,即去南后街看旧书,又买了一部董天工典斋氏编之《武夷山志》,一部郭柏苍氏之《竹间十日话》,同氏著中老提起之《竹窗夜话》,不可得也。

  回至寓中,陈云章主任已在鹄候;就一同上仓前山,先由王校长导看华南文理学院,清洁完美,颇具有闺秀学校之特处。复由陈校长导看英华中学,亦整齐洁净,而尤以生物标本福建鸟类之收集为巨观。中午在陈校长家午膳,席间见魏女士及其令尊,也系住在仓前山上者。

  午后去参观省立第四小学、小学儿童国语讲演竞赛会,及惠儿院;走马看花,都觉得很满足,不过一时接受了许多印象,脑子里有点觉得食伤。

  晚上在田墩杨文畴氏家吃晚饭,系万国联青会之例会,嘱于饭后作一次讲演者,畅谈至十一点始返寓;在席上曾遇见沈绍安兰记漆器店主沈幼兰氏,城南医院院长林伯辉氏及电气公司的曾氏等。

  今日始接杭州霞寄来之航空信一件,谓前此曾有挂号汇款信寄出,大约明晨可到也。

  二月十二日(旧历正月二十),星期三,阴晴。

  午前八时起床,昨晚杨振声氏已起行,以后当可静下来做点事情了。

  洗漱后,即整理书籍,预备把良友的那册《闲书》在月底之前编好;更为开明写一近万字之小说,《宇宙风》写短文两则,共七千字。

  接霞七日所发之挂号信及附件,比九日所发之航空信还迟到了一日。将两日日记补记完后,即开始作复书,计邵洵美氏、陶亢德氏、赵家璧氏,各发快信一,寄霞航空信一,各信都于十二点前寄出。午后复去南后街一带闲步,想买一部《类腋》来翻翻,但找不出善本。

  晚上在聚春园饮,席上遇见日总领事中村丰一氏,驻闽陆军武官真方勋氏,及大阪商船会社福州分社长竹下二七氏及林天民氏、郑贞文氏等,饮至大醉。又上《闽报》社长松永荣氏家喝了许多啤酒,回寓时在十二点后了。

  二月十三日(旧历正月廿一),星期四,晴爽。

  昨晚接洵美来电,坚嘱担任《论语》编辑,并约于二十日前写一篇《编者言》寄去,当作航空复信一答应了他。十时前去福建学院,参观乌山图书馆,借到《福建通志》一部。中午去洪山桥,在义心楼午膳。饭后复坐小舟,去洪塘乡之金山塔下,此段闽江风景好极,大有富春江上游之概。又途中过淮安乡,江边有三老祖庙,山头风景亦佳,淮安鸡犬,都是神仙,可以移赠给此处之畜类也。游至傍晚,由洪山桥改乘汽油船至大桥,在青年会饭厅吃晚饭。入睡前,翻阅《闽中物产志》之类的书,十二时上床。

  二月十四日(正月廿二),星期五,阴,微雨。

  午前有人来访,与谈到十点多钟,发雨农戴先生书,谢伊又送贵妃酒来也。

  陈世鸿氏约于今晚再去鼓山一宿,已答应同去,大约非于明天早晨下山不可,因明天午后三时,须在青年会演讲之故。

  午后欲作《编者言》一篇以航空信寄出,但因中午有人来约吃饭,不果;大约要于明日晚上写了。

  二月十五日(正月廿三),星期六,晴和如春三月。

  昨晚乘山舆上鼓山,回视城中灯火历历,颇作遥思,因成俚语数句以记此游:“我住大桥头,窗对涌泉寺。日夕望遥峰,苦乏双飞翅。夜兴发游山,乃遂清栖志。暗雨湿衣襟,攀登足奇致。白云拂面寒,海风松下恣。灯火记来程,回头看再四。久矣厌尘嚣,良宵欣静。借宿赞公房,一洗劳生悴(夜偕陈世鸿氏、松永氏宿鼓山)。”

  今晨三时即起床,洗涤尘怀,拈香拜佛,一种清空之气,荡旋肺腑。八时下山,又坐昨晚驾来之汽车返寓,因下午尚有一次讲演之约,不得不舍去此清静佛地也。

  到寓后,来访者络绎不绝,大约有三十余人之多;饭后欲小睡,亦不可能。至三时,去影戏场讲演中国新文学的展望;来听的男女,约有千余人,挤得讲堂上水泄不通。讲完一小时,下台后,来求写字签名者,又有廿四五人,应付至晚上始毕。晚饭后,又有电政局的江苏糜文开先生来谈,坐至十一点前始去。

  今天一天,忙得应接不暇,十二点上床,疲累得像一堆棉花,动弹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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