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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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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是心里只在体验者潜在的忧郁与淡淡的哀愁以及生离与死别的滋味。我一切听凭费利普的摆布。这时我站起,到里面依照他的指点去刮脸,的确发现我已经不是我自己了。出来的时候,梅瀛子也在里面了,写字台上是我的眼镜同一只讲究的克罗咪的眼镜匣子。我正想把眼镜装进去,梅瀛子说: “今天起,你该永远戴着眼镜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服从着戴起眼镜。费利普医师对我望了望说: “很好,很好。”说着他又出去了,我收起眼镜匣子,梅瀛子递给我二张本票,二张支票,她说: “这是十万元,你到海伦地方就去置备行装,早点到内地去吧。” 我没有回答。 “家里的东西什么都不要去拿了。”她又说:“你可以写一封信,我会设法替你送去的。” 她为我在中间抽屉里找无字的白纸与信封,于是我就写了一封简单的信给我叔叔,我告诉他我马上动身到内地去了。 梅瀛子一直坐在房内,等我写好,封上,写好封皮,她才过来收起。于是说: “我们也无法一同吃饭了。” “你是说我应当走了么?” “是的。”她说:“你到海伦地方去,但不要同她一道出来,也不要同过去的熟人在一起,也不要到舞场饭馆咖啡馆以及以前一切常去的地方,路上见了熟人一个不要招呼,因为这些于你都是危险的。” “我们就不能常常相见了么?” “也许,在夜里,我有空会到海伦地方来看你的。”她说:“再会了,朋友,我祝福你。” 我懒洋洋地收起票据,梅瀛子水仙般的手已经伸在我的面前,我拉她的手指,俯身去吻她的手背;但在我抬头的时候,我眼睛已经模糊地看见梅瀛子美丽的身躯靠在桌边,左手支在桌角,眼睛闭着,我说: “再会了,梅瀛子,我永远要为你祈祷。” 她没有动,也没有做声。我提起旁边的提箱,悄然到了外面。 费利普医师送我到候诊室,我低着头同他握别,就匆匆的走出来。在门口,我笨重地关上门。我无法支持自己,把提箱放在地上,我靠在门上,用手帕揩我的眼泪,一时我已经失了知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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