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语|谢觉哉

续语

　　续范亭先生善谈，有很多好的话，录几则如下：

　　一

　　“庖丁解牛……曰：始臣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也，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有余地矣。……虽然，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⑴ （左讠右桀）然已解，如土委地。……”

　　田忌和齐王赛马，屡负。孙膑告他说：“臣能令君必胜！”“齐之良马，聚于王厩，而君欲与次第角胜，难矣！夫三棚有上中下之别；诚以君之下驷，当彼上驷，而取君之上驷，当彼中驷，君之中驷，当彼下驷。君虽一败必有二胜。”田忌照他的话，果然胜了。

　　物的毁坏，由于有间；世界上没有永不毁坏的物，即是没有无间的物。“有间”即可以“入”。要在审出他的“有间”，而又具备着入间的“无厚”。庖丁“目无全牛”，我们则目无全敌。封锁沟、封锁墙、碉堡、铁壁合围，虽然不只是线上的点；但敌军的部署上，敌伪的关系上，敌和民众和士兵的矛盾上，处处都开着方便之门。间隙大，入的可以大点（较大兵团）；间隙小，入的不妨小点（化整为零）。到处“游刃有余”，而敌人不能觉得：似乎“动刀甚微”，然而忽然“如土委地”。

　　游的目的在于击，避免敌人的优势，找寻或制造敌人的弱点，以便下手。这要善于游且要敌人不知其游，才能做到。虽然如此，击时可以占些便宜，然决不会有仅仅“缚鸡之力”就可以“搏虎”的奇事。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是指整个战争说的。

　　若夫战役，则总不外以较优的兵力，消灭敌人较弱的一部。一部消灭了，其他部也许闻风而溃；即使不溃，今天消灭其一部，明天又消灭其一部，逐渐改成为我优敌劣的形势。所谓“聚小胜为大胜”，也即是“以我上驷，当彼中驷，以我中驷，当彼下驷”的办法。

　　续先生说：“吾于庖丁解牛，孙膑赛马，得游击战焉。”

　　二

　　社会由旧进到新，是逐渐的，不是陡然的；是扬弃的，不是切断的。社会的新旧因时间而不同，表现在人身上，就是青年与老年的意识和行动的隔阂。特别象现在这样新旧剧变的时候。老年人生长于比较旧的时代，锐气已过，先入为主，对于新的看不顺眼；青年人激于时变，急进，觉得老人一切不行。

　　然而事实并不这样，青年人的朝气，是社会可宝贵的东西，没有它，不能前进；老年人的经验、持重，也是可宝贵的东西，没有它，社会没有基础，同样不能前进。为要使社会健全地前进，应该看得远，看得深，老年要爱护青年，把好的东西传给他们，不是自以为是，而是要一代赛过一代。青年要尊重老年，学习老年的好的学识和经验以改变自己的浅薄。在新民主主义三三制中，尤要这样。那些盛气凌人（青年有势，青年盛气；老年有势，老年盛气）或内存鄙视外示谦虚的现象，都是要不得的。

　　我以为统一战线的内含里，应添一个老年与青年的统一战线。

　　1942年7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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