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军抗战一年来的经验与教训|项英

本军抗战一年来的经验与教训

　　本军抗战一年来的经验与教训(1)

　　（一九三九年一月一日）

　　同志们：

　　今天是1939年的第一天，是我们在斗争阶段中一个阶段的结束与开始，是我们目前抗战要进入到第二阶段的开展，也可说是我们整个中国抗战第一阶段结束而要转向第二阶段的第一天，是我们今后抗战的第一步。在这新旧交替、由第一阶段转入第二阶段时，我们应把第一阶段的抗战作一总结。

　　在本军来讲，我们过去一年来抗战的经过也应有个总结。根据这个总结，来决定在1939年如何执行我们的任务，以及如何开展今后的工作。所以在今天，我们总结本军一年来的抗战经验与教训是必要的。这是第一。

　　过去的一年，我们在极复杂的环境中间，做了很多工作。虽然在工作中间，我们曾经有过总结，那是局部的，在一年中没有总结，所以在元旦的今天，来作一年来抗战工作的总结。

　　我们说，不论在任何工作中间，有成绩也有缺点，去年工作的经验与教训也应该总结起来。这是第二。

　　总结工作经验与教训，不单是为了过去，因为社会是继续向前进步的，斗争是继续向前开展的，我们的抗战也是一天天继续向前发展的，总结过去的经验与教训，就是为了要把它应用到今后工作和斗争中去。过去的工作成绩，告诉我们原因；过去工作的教训，叫我们不要重复过去的错误。也可以说，依据我们的工作经验与教训，作继续争取抗战胜利的基础。这是第三。

　　根据这三个原因，所以在1939年元旦，把本军抗战的经验与教训作一个总结，作为今后坚持抗战与争取抗战胜利的基础。

　　我的报告共分成九大段，把本军一年来主要经过，以及经验与教训指明出来，以便今后运用到工作中去。

　　一、本军的抗战经过

　　新四军的成立时间很短，是在抗战中产生出来的，这是与其他军队不同的。本军的成立一直到今天，经过了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改编：我们军队的前身是散布在南方的江西、湖南、福建、广东、浙江、安徽、湖北等省份的红色游击队与红军改编而成的。自从“七七”、“八一三”事变以来，南方各省的红军及红色游击队，为了保全中国，为了争取中华民族的解放，在1937年10月2日[1]奉军事委员会命令改编为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实际上，我们部队改编为新四军是在1938年1月开始的。也可以说，在1938年才正式进行、正式完成的。虽然我们部队散布在南方七八个省区，有很辽远的范围、很多的单位，但能在这一命令和中国共产党的决定下面，一致地把部队改编完成。从1938年1月到2月中旬是本军改编的时期。

　　第二阶段，集中：改编后一月，奉军事委员会命令，新四军分两地集中，江北向合肥以东集中，江南向岩寺集中。2月10日以后，是第二阶段的开始，改编的部队依着指定地区集中。首先是第一支队2月10日由各驻地向前开动，接着第二支队、第三支队陆续开进；江北也陆续的向合肥以东地区集中。我们的军部是在4月10日自南昌向皖南移动[2]。虽然我们绝大多数的部队，相距有两千多里，而且最大部分是徒步行军，终于4月10日[3]集中完成。接着，三战区派员到岩寺点验部队。自2月10日至4月10日[4]是第二个阶段。

　　第三阶段，部队的开进与展开：当着我们部队集中完毕时，又奉三战区的命令，要我们迅速的开进，开到作战地区进行战斗，这是4月15日的命令。我记得在命令上给我们的任务是要我们到指定地区去构成游击网袭击敌人，破坏敌人的交通，并在指定的地区构筑游击根据地。

　　等着我们部队点验完毕，于4月28日开始向指定地区与作战地区前进，这是本军先遣队向前开进的日子。先遣队，是我们在江南的部队抽出一部分组织的，它的任务是要了解与侦察前进的路线与作战地区的情况，以便于部队的开进。先遣队出发以后，接着主力部队陆续跟进，随着先遣队开入江南作战地区。同时，我们军部于5月间移至南陵，指挥全军作战。由4月20日起一直至5月，一方面是我们部队开进，一方面是开入作战地区以后进行作战。这是本军抗战的第三阶段。

　　第四阶段，作战：我们的部队开到作战地区与正式展开以后，便正式作战。第一，敌人正向合肥进攻，江北第四部队第九团一部到达指定地区设伏。5月16日[5]，日军一条船企图由巢湖东岸渡到西岸时，在蒋家河口上岸，开始了本军第一次的战斗。战斗结果，把在巢湖要登陆的船上日军全部消灭，缴获了11支枪、1面日本旗子，这是本军在江北第一次作战的胜利。第二，江南6月18日[6]在镇江以南的卫〔韦〕岗，开始江南的第一次战斗，也可说是江南第一次的胜利。这次是截击由镇江南下的汽车，除了逃脱一辆以外，全部都被击毁；击毙了日本土井少佐1名和梅岗武郎大尉1名；缴获了长短枪10支以及其他军用品，还有7000多元日币，这是江南第一次战斗的胜利。自从江北“五·一六”、江南“六·一八”战斗后，江南、江北进行了最激烈的战斗，我们都胜利地完成了任务。而这种战斗任务，还是游击战的任务。一直到9月底，我们又接着三战区的命令，要我们部队接防青弋江的友军阵地。10月7日，一个支队到青弋江沿江一带接受阵地。这样，本军还开始担负了局部的阵地战。在这一阶段上说，大部分是游击战，小部分是阵地战。按照军队的火力来讲，本军火力很弱，没有强有力的火力，是不能够担任阵地战任务的。但为抗战的需要，为了便利在同一战线上与友军配合作战，不得不勉力接受这个任务，并且完成了这个任务。有人说，八路军、新四军不打阵地战的，他们是拒绝阵地战的。讲这些话的人，他们或是不了解，或者误解。可以说我们的火力比任何军队都弱，火力弱的军队是不宜担任阵地战的，是无法完成阵地战任务的。但我们为了抗战，只要对抗战有利，虽然在牺牲更大的任务下面，我们还是要接受这个任务，并且努力去完成这个任务。

　　以上，就是本军参加抗战的简要经过。

　　二、本军作战经过概述与作战成绩

　　本军成立后第一年的作战经过，主要的情况是：

　　第一，我们作战可以分成两个阶段。以时间说，虽然1938年12个月，我们除改编、集中、开进与展开外，实际作战时间，江北的部队只有7个半月，江南的部队只有6个半月。

　　（一）我们的进攻是积极的进攻。在这积极进攻的阶段中间，又可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江南地区，在我们军队未进入以前情形是很紊乱的；尤其是很多纪律很坏的游击队，在各地区不仅不执行抗战的任务，配合全国的作战，相反在这一地区阻碍抗战的发展，帮助日本帝国主义来维持交通，维持统治。所以本军的第一步工作，为了能够有力的、直接的打击日军，不得不先把这些进攻的障碍除掉，将阻碍民众抗战的游击队解散或整理。我们开始到这个地区以后，先把朱永祥、陈得功等游击司令，江南人称他们为小日本的，奉命解除其武装，有的调回后方加以改编，这些障碍的除掉，对江南抗战有很大的好处。当我们进入作战地区时，由于没有正规的中国军队在这地区坚持作战，有些坏的游击队造成了江南伪政权的发展。正因为伪维持会的发展，阻碍了江南民众抗战局面的展开与广大民众抗战情绪的提高，所以必须扫除这些维持会伪政权，这样才能使江南民众发动起来，积极参加抗战，开展江南的抗战局面，这是第一阶段的第一部分。

　　第二部分，是全面地向日寇进攻。当徐州失陷、敌人积极向武汉进攻时，我们尽最大的努力，进行激烈的战斗，在江南战场来策应武汉保卫战。这时的进攻，可以分为两方面：一方面向着京沪路的两侧，一方面向着京芜路，这是铁路方面；在公路上，向着京杭国道，以及京沪与京杭国道间的地区。在江南自6月18日起，进行了韦岗、竹子岗、新丰、下蜀、新塘市、东西射村的战斗，南京麒麟门的战斗，以及后来进攻当涂，进攻句容，进攻江宁车站，这些大小的战斗，都是我们在作战的第一阶段向敌人采取坚决进攻，开始配合保卫徐州，继而配合保卫武汉的战斗。自从6月18日起一直到9月初，是我们积极进攻的阶段、坚决进攻的阶段。

　　（二）第二阶段是由于我们的进攻，使敌人不得不采取攻势的防御，不得不对我们的进攻来一个反攻。从9月10日以后，敌人开始向着镇江与丹阳中间地区宝堰的五路进攻。以后敌人放弃了宣城、溧阳等地，集中兵力向京沪间迂回，敌人开始了向我们的进攻。为什么敌人要反攻呢？这有三个原因：

　　1．由于本军到达江南地区以后，三个月间的积极进攻，使敌人在南京、镇江感受威胁。南京、镇江是敌人在江南作战的战略据点和枢纽，京沪线是交通的命脉。京沪线、京芜线在我们破坏袭击下面，敌人交通受到很大的阻碍，经常的又有我们的人到南京城附近去扰袭。这样便威胁了日寇，它为了除掉这些威胁，不得不向我们反扑。

　　2．在江南战区中间，我们所担负的任务，只是游击区域四分之一，一方面由于我们进攻的积极，一方面由于四分之三的地区没有战斗或是没有积极的战斗。而我们作战的四分之一地区，又恰恰是敌人战略上、兵力转移上的重要地区，使日寇不得不把其他地区的兵力抽调回来，以主力来对付我们，以减轻它的威胁。所以那时宣城、苏州、无锡等地的日军，大批的向镇江、南京、芜湖开动。

　　3．敌人进攻武汉，主要是靠着海军、空军、陆军的配合，不是完全依靠着陆军。而是靠着海军掩护陆军向武汉进攻。那么，长江这一线是它前进的交通线，所以日寇为了便于接济前方，输送兵力，这样不得不把长江交通线的威胁除去，不得不来一个反攻。这些原因，都说明由于我们的进攻，才使敌人不得不反攻。

　　但是敌人这个反攻，只是防御性的反攻，用反攻达到它防御的目的。想驱逐在京沪线上、京杭线上以及在南京周围的我们新四军，以保障他们的安全，所以进攻不是大规模的和战略上的进攻。比如在皖南的进攻，也是一种防御的攻势，主要目的在维持长江交通。因为长江的交通靠兵船，我们组织了很多的流动炮兵，用土炮袭击敌人在长江的运输船只，使它的运输不得顺畅，使它不得不驱使江南的军队来维护它的交通。从整个上说来，敌人的反攻还是防御性的，这一点我们要分清楚。

　　我们从哪里看出敌人的进攻呢？从整个江南战争的形势来看，敌人当时进攻有三个中心，在皖南以青阳为中心，在江南一个以茅山为中心，另一个以南京与丹阳间的小丹阳为中心，因为这三个中心，是我军作战的据点与友军作战的基点。

　　（1）在皖南敌人从9月到12月，先后占领贵池、铜陵、繁昌，以至最近进攻青阳。在江南，敌人9月10日，五路进攻宝堰；12日，分三路进攻蒋野桥；15日，又分两路进攻：一路进攻上兴埠，一路进攻上沛、溧水；10月7日，又分两路进攻：一路进攻新王庄，一路进攻北镇，火烧茅山；10月24日，五路进攻句容以北地区；11月10日，敌又进攻蒋野桥；11月13日，五路进攻延陵。从9月起，敌人一直不断进攻我们的基点。

　　（2）9月底，进占黄池、乌溪、青小镇；10月22日以后，敌人分四路进攻小丹阳；11月13日，进攻霍里；12月21日，进攻朱门。

　　（3）10月17日，敌人分两路进攻红锡镇；11月30日，分三路以猛力来犯青弋江阵地。

　　在皖南以青阳为中心、在江南以茅山及小丹阳为中心的敌人的进攻，主要的是想使我们不能在此地立足，逼迫我们离开这个地区，因为这三个地方都是我们战略的据点。敌人妄图将他们的威胁除掉，确保交通的安全。

　　总括起来说，在江南从6月18日起到12月31日止，这一个期间的作战，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我们进攻的时期；第二阶段则因为我军的进攻，敌人不得不采取防御的攻势，促使了敌人反攻的形式。

　　第二，从江南作战开始，我们总共打了多少次仗呢？总结起来，我们在这六个半月到七个月的期间，江北、江南总共经过了231次战斗。在这些战斗中间，在江南的战斗就占了两百次。可以说，我们的战斗主要的是在江南打的。

　　第三，我们的战斗得到些什么战果呢？我想把它做个表册：共缴获了1539支步马枪，32挺轻机关枪，4挺重机关枪，48支驳壳枪，20支手枪；日本币大概有22738元；文件、大衣、旗子及其他军用品不胜枚举。

　　在这些战斗中，还击毁了敌人195辆汽车，破坏了95座桥梁。

　　在这6个半月至7个月的期间，敌我伤亡的比例是怎样呢？我军共伤亡了664人，敌人伤亡了3232人，敌我对比是一与四点七之比，也就是说，我们一个人抵他四个半人，这在抗战中是最合算的了。当时，其他军队在阵地战中，敌我伤亡比例是我伤亡三点五人、敌伤亡一人，第二期第三期才减为二点五与一之比。游击战就正相反，我们死伤一个人，敌人就要死伤四个半。积小胜为大胜。在这六个半月的作战中，可以充分看出游击战争在中国抗战是对我有利的。

　　三、江南战局变化及其发展趋势

　　第一，敌情的变动。从两方面来讲：一是军事上的变动，一是政治上的变动。

　　（一）军事上的变动，分为两个阶段：

　　1．六月以前江南战区的情况：在六月以前，敌人军事是以南京为中心，以芜湖、镇江两个据点作为战略基点和前进阵地。敌人兵力集中在这三个据点上，但是每个据点的兵力并不大。在交通线上，京沪、京芜、京杭国道以及交通线两侧的县城或大的城镇，须驻有少数兵力，维持其交通运输。在六月以前，敌人的交通可以畅行无阻，没有遭受到任何激烈的打击和阻碍，敌人可以少数兵力控制一切、统治一切，甚至于可以三五成群地跑到交通线两侧附近农村中去强奸、打劫，很少受到打击。这就是说，在六月以前敌人后方的交通很安全，三个战略基点的兵力不过三个联队，从常州、镇江、南京、当涂一直到芜湖，只经常的驻有二个多联队，其他各据点不过是一个中队或一个小队。正因为后方交通很安全，敌人可以抽调大部兵力转入北战区，集中淮南、津浦一带进攻合肥与徐州，这是六月以前的情况。但自本军进入作战地区以后，由于我们积极的进攻不断的打击，使敌人的交通线遭受经常的停滞、阻碍，感到威胁，敌人为了保护军事据点、战略枢纽，不得不向我们反攻，在目前来讲，敌人在兵力上的布置与以前不同了。

　　2．目前敌人在军事上的布置：目前敌人兵力分布集中在两个地区，一个以南京为中心，一个以芜湖为基点。敌人交通线，可以说凡是交通要道，比如在京沪线上每一座桥梁、车站、公路的转弯抹角处，都构筑据点，都驻有队伍。一个据点不消说，即使小的城市、小的据点，也都集中相当兵力在把守。每一个小地方都构筑工事，作为掩护，我们是在敌人据点中间穿来穿去。现在敌人的运动或者运输，都要以兵力来保护，不敢轻易下乡了。总计起来，在江南的敌人有二个半到三个师团：以芜湖为中心的有一个师团，南京为中心的有一个师团，镇江为中心的有一个旅团，另外还增加了从华北、满洲调来的5000多伪军，敌人的布置更严密了。敌人兵力布置上大的变动，是我们来到江南地区活动的结果。

　　（二）政治上动态：敌人政治上的动态也可分为三个时期：

　　1．第一个时期是六月以前。一是，日本军队在江南地区烧杀奸淫是普遍现象，用威力镇压中国民众，妄图使民众屈服；二是，游击队纪律很坏，日本利用这现象，来煽动民众对游击队的反感，他们说扰乱和平治安的是游击队，皇军是打游击队的，用这些事实蛊惑中国民众，曾经收到相当效果；三是，利用两面派来建立它的统治。两面派是日军来了，放鞭炮欢迎，弄些妇女去慰劳皇军；中国军队来了，也放鞭炮欢迎，这些两面派与日寇互不侵犯，企图苟安妥协；四是，游击队与日寇相互默契，互相不打，这现象过去江南很普遍，现在京沪东段还存在着；五是，日军利用中国军队退出南京以后，没有军队坚留江南作战，所以宣传工作没有，日本可以在中国进行武断的宣传，又利用汉奸宣布日寇作战的消息，这使江南民众抗战情绪自然消沉。这是日军占领第一时期的政治行动。

　　2．第二时期本军进入以后，日军大肆活动，一是到处用飞机散传单，说红军共产党还要打土豪，企图造成阶级纠纷，挑拨群众与我们的关系，破坏我们的团结。而我军进入江南区后，用我们的行动，用我们的战斗，证明我们军队纪律好，是维护人民利益的，使日寇的宣传失去效用。二是日军用威力镇压老百姓，使之不敢与我们接近，否则就用大炮乱轰、烧房子，使民众叫新四军不要去，免得烧房子。但是后来，我们没有到的地方，仍然是一样的烧，一样的杀，老百姓渐渐感觉到日寇的宣传是欺骗他们的。三是开展破坏宣传，敌人利用反共××为口实，对民众说，你们受战争灾，是因为共产党××××，你们要求得和平，只有反对共产党×××××。敌人的中心口号是反对中国抗战的主要力量。这就是说我们军队进入以后，他们以前的办法没有用了。四是采取怀柔政策，敌人把他们最野蛮的行动收束起来，施点小惠，使民众不与我们接近。

　　3．第三时期最近动态：

　　（1）收买认识不足的、成份不好的、动摇的地方武装起来叛变。

　　（2）威胁两面派站在它那一边，做它统治的忠实工具。

　　（3）利用汉奸到处搞分化。

　　（4）勾结地方动摇分子与他们通消息，暗地与他们划分势力范围。

　　（5）对不积极进攻的军队互相默契，采取互不侵犯的态度。

　　（6）进行反共运动，如最近在芜湖开的反共运动大会。

　　（7）敌人最近利用中国资源，使各工厂进行生产，在南京、常州、无锡等地，日人出面开设工厂，准许那些民族意识薄弱的资本家开工厂、做生意，中日经济合作在这些地方正在开展。

　　（8）日货的倾销。这样一方面夺取中国资源，一方面利用中国资源来进行中日战争，敌人在政治上正向这方面进攻。

　　一年来敌人在军事上、政治上有了不同、有了变化。

　　第二，我们军事政治情况变化：

　　（一）6月以前，江南地区伪组织、维持会是普遍的存在，中国的政权是很少很少。

　　1．两面派充满各地，占主要地位；

　　2．江南民众情绪消沉；

　　3．土匪遍地皆是，到处横行；

　　4．大刀会盛行，由于日本的烧杀，游击队的横暴，乃造成“神”的领导；

　　5．游击队纪律很坏，拼命的自己打自己，争夺地盘。正因为他们自己打自己，便没有力量打日本鬼子了。这是6月以前的情况。

　　（二）我们军队进入以后，几个月战斗的结果，工作的结果：

　　1．除了敌人据点以内的伪政权是普遍的取消了，苏南抗日根据地的政权逐步普遍地建立起来了；

　　2．两面派销声匿迹了；

　　3．坏的武装有的解散了，有的改编了；

　　4．争取大刀会配合作战；

　　5．民众组织一般说建立起来了，发展起来了；

　　6．民众抗战情绪已大大的提高了。这是本军进入江南地区以后的变化。

　　（三）将来的趋势。江南的斗争形势是一天天紧张，斗争是一天天尖锐，我们估计到江南今后的情势将有更深入的发展。在斗争更激烈、更艰苦的情况下，若没有广大群众组织的开展，少数动摇分子部分的分化是必然的。不但军民要合作，而且要军政一致，为了适应江南将来更艰苦的状况，这是必要的。不过，目前军政还在分离，这对抗日的发展不适合，应当尽快改正。

　　四、敌人军事上优点和弱点

　　根据半年来的作战，敌人的优点与弱点，可分下列几点：

　　第一，敌人战术：

　　（一）依靠到处构筑据点，修筑公路，缩小我们活动的范围；

　　（二）分进合击，采取袭击包围；

　　（三）轻装掩护，便于迅速动作，突然袭击；

　　（四）采用伏击，利用道路伏击我部队；

　　（五）采取隐蔽的运动，白天容易发觉，夜间行动，使我警戒疏忽，部队易受打击，又走小路，不走大路；

　　（六）依靠火力，用火力压制。

　　第二，敌人的优点：

　　（一）射击准确；

　　（二）善于利用地形地物，隐蔽前进；

　　（三）会游泳；

　　（四）伤病兵的救护迅速，军火的收拾机敏；

　　（五）顽强性：由于法西斯武士道精神的教育，军阀的欺骗宣传，养成了敌军战斗的顽强性，开始宁可打死、不愿缴枪，现在程度降低了，不如以前那般顽固；

　　（六）每种动作，合于战术，合于战斗的要求；

　　（七）军官很强，能掌握部队，遭遇战斗展开很快；

　　（八）士兵服从性强，说进就进，说退就退，打败了能集合；

　　（九）交通修复力很强；

　　（十）战术运用很灵活，随时的变动，今天失败，明天就改变。

　　第三，对付我们的对策：

　　（一）所有重要交通线以及公路转弯抹角处，都构筑工事、建据点；

　　（二）做铁丝网，用警犬，小河用活动桥梁；

　　（三）行军或运输，用小部兵力先占据险要地段，隐蔽前进，搜索前进；

　　（四）宿营地点，常常变动；

　　（五）住的房子附近挖枪眼；

　　（六）利用河道运输，防我袭击。

　　第四，敌人弱点：

　　（一）轻敌心仍然存在，警戒疏忽；

　　（二）缺乏攻击精神；

　　（三）动作呆笨迟钝；

　　（四）不能耐劳，不能长途行军、急行军、强行军；

　　（五）兵力少，利用汉奸的失败，伪军的无用、不可靠。

　　五、我军优点与弱点

　　第一，我军优点：

　　（一）会打游击战；

　　（二）政治上强，坚持斗争，不为困难所屈服，任何情况下可以坚决斗争；

　　（三）取得民众拥护，与民众打成一片；

　　（四）攻击精神旺，冲得猛，攻得凶；

　　（五）作战勇敢，不怕死；

　　（六）动作迅速，进攻退却都快；

　　（七）能吃苦耐劳，在任何情况下均能斗争；

　　（八）干部能独立作战，分散了能作战，散出去就生根，不因失却上级领导便不能作战。

　　第二，我之弱点（略）

　　六、民运工作的经验与教训

　　我们在这一年来，在前方，在后方，为了动员民众，加强抗战的力量；为了达到军民的合作，以及在民众的拥护与帮助之下，能够在江南困难的环境下面来坚持斗争，所以自从本军成立以来，随时随地的进行群众工作。虽然我们因为各种客观条件，使我们在某一个时期某一个阶段中间，不能依照我们自己的愿望进行群众工作，甚至不能做民运工作，比如本军成立开始，由改编到集中，特别是在集中这一阶段，我们为了遵守上级的命令，为了免除许多误会，在这个时间可以说是没有做民运工作。到我们部队展开以后进行作战时，在我们自己作战的区域、我们自己部队的周围，才开始进行民运工作。我们以前的宣传工作做得少，不仅要做好宣传工作，还要由宣传进到组织；当今还有一部分人不了解民众工作的重要，还不了解如何达到军民的合作，这样不仅不能开展表面的民运工作，达到救亡运动的开展，甚至于不愿有民运工作，和妒忌人家做民运工作。我们为什么要做民运工作呢？为了抗战，为了可以战胜敌人、消灭敌人，争取抗战的胜利，站在军队的本身来说，为了军队的生存，没有民众，军队不能展开，不能生长，要打败仗。尤其在中日战争条件对比之下，我们的武器比较敌人差得多，拿我们新四军来讲，比一般抗战军队武器还要差，我们拿这样劣势的武器对抗优势的敌人，主要依靠民众的力量和帮助。如果没有民众，那么我们不但不能够抵抗敌人，并且不能取得优劣悬殊情况下的胜利。这说明我们为什么要作民运工作，为什么我们把这个工作和我们的生存与胜利看得这样重要，因为它和要取得抗战的胜利是不可分离的。半年多以来我们的群众工作，可分为三个部分来讲：

　　第一，半年来的经验与教训：

　　（一）第一个经验，也可说是一个教训，军队本身的实际行动，它是得到民众信仰拥护的基本条件，它是开始民运工作的基础。

　　（二）作战的胜利是开展民运工作的重要条件。

　　（三）统一战线是进行民运工作的前提。

　　（四）深入民众，为动员民众和组织民众的有效方式。

　　（五）要注意民众生活，这是动员民众抗战的必要条件，也可以说是必要的因素。

　　（六）民众运动的开始发动，继续发展深入，民众组织的巩固，完全依靠在当地民众中间去提拔许多干部，培养干部来工作。

　　（七）关于戏剧与化装讲演，这是农村宣传最有效的方法。

　　（八）哪些地方有民运工作，民众的动员就容易，哪些地方就可以适应抗战的需要，减少动员工作的困难。

　　第二，民运工作的成绩：

　　（一）根据半年来的实际工作来看，我们的民运工作，在一般的地方是建立起来了。

　　（二）我们在多数的民众中间，建立了相当数量的民众组织。

　　（三）因为我们相当的注意了民众生活的改善，使得在这地区民众的抗战意识提高。

　　（四）我们特别在前方建立了一般民众的武装。

　　（五）由于我们民运工作的成绩，使本军与民众真正打成一片。

　　第三，我们的弱点：

　　我们的民运工作虽有上面的成绩，但根据抗战的要求做得还不够。就是站在民运工作时间上、空间上应达到的程度上讲，还没有达到这一个目的，原因在什么地方呢？

　　（一）我们对统一战线有些地方仅做了初步的努力，未能依靠统一战线，经过统一战线，进一步地开展民运工作，或者统一战线的方式不好，没有很好的建立和巩固。

　　（二）抗战中的民众动员还不够，不能使一切工作为了抗战，为了动员民众来参加抗战，引导他们走上抗战。

　　（三）在宣传上教育上还不够。比如说，在民众中间来进行对于持久战的宣传解释，和对于游击战的解释是很差的。

　　（四）对于民众生活问题的解决，有些方式上太简单、太单纯。

　　（五）对培养和提拔当地干部工作做得差。

　　（六）正因为这样，所以没有经常的组织生活，缺乏经常的教育。

　　七、本军的建设的成绩与弱点

　　第一，本军建设的困难：首先说，我们军队是在经过一年来的战斗中间，正式产生出来、成长起来的。1938年，是我们新四军这个小娃娃生长的一年。正因为这样，所以我们在军队的建设上有许多困难，这种困难影响着我们军队的建设与进步的。比如：

　　（一）我们军队改编、开进、开展，作战中间，没有停过。由于一年来没有相当时期的整理，就使我们不能从容地来进行建设工作。

　　（二）我们这个小娃娃生下以后，什么全是新的，无论组织上及其他一切。

　　（三）我们在今天说，不仅是在作战环境内，而且在游击战争条件下，经常作战，经常分散，使我们进行部队建设增加许多困难。

　　第二，我们建设的成绩：

　　我觉得我们的口号是：一面建设，一面创造；事实上，也是这样；那么我们讲到我们的各种建设，以建设的成绩来讲，我们有没有成绩呢？是有成绩的。上面虽然讲有许多困难条件，但我们还是有成绩的：

　　（一）我们各种制度是已经初具规模了。

　　1．在军事上：我们的编制、军队的组织、工作制度已建立起来了。

　　2．政治工作制度：已经建立起来了。

　　3．经济制度：一切费用，各种规定，以及我们各种组织、各种规则手续，也开展起来了。

　　4．卫生组织和设备：医院和卫生上的技能，各部队各级卫生的组织，可以说是建立了。

　　5．关于运输兵站的设立，使前后方能够密切的联系起来。

　　这是我们一年来大体上在军队建设上得到的成绩。没有这些成绩，我们就不能指挥作战，正因为有这些成绩，才能领导前方争取作战的胜利。这样，我们的各种制度已初具规模了。

　　（二）教导队的设立。

　　（三）优良传统基本上的保持，这是我们的精神建设。

　　第三，我们的缺点：上面讲了成绩，我们有没有缺点呢？有的：

　　（一）游击主义的习气还相当浓厚。

　　（二）我们的政治工作还没有达到很高的程度。

　　（三）经济制度还没有严格的建立与健全起来。

　　（四）前一个月虽进行了一个很大的节约运动，但要达到这个运动的成功，一定要严格地反对浪费和反对贪污。

　　（五）运输工作还不迅速。

　　（六）我们全军的指战员，对于敌军工作的认识还差得很远，甚至于忽视。

　　（七）卫生工作：特别在连队里还没有建立健全起来。

　　（八）工作上的弱点：

　　1．许多工作制度没有严格建立。

　　2．偏于形式主义的发展。

　　3．迟钝，慢得很。

　　（九）我们教育工作上的弱点：

　　1．对于全军教育，还不普遍、深入。

　　2．在教育原则上，没有完全达到我们的教育原则——少而精、学与做的原则。

　　3．理论与实践没有打成一片，没有与现实打成一片。

　　（十）正因为这样，我感觉在我们军队的工作效能还没有提到最高度，没有达到应有的程度：

　　1．缺乏紧张性。

　　2．马虎的现象。

　　3．个人负责制还没有好好地发挥起来。

　　（十一）优良传统的保持还不够，发扬更差。

　　八、今后江南战局的趋势

　　我们说今天江南战局的趋势，可分两方面来讲，一方面是敌人动态，一方面是我们今后的方针。

　　第一，对敌人动态的分析：

　　（一）首先拿战争形势来说，现在敌人还是防御的反攻，以防御为目的的反攻。在江南、皖南都是这样，根据整个的战局变化发展来看，江南局势可能而且必定由防御的反攻进到对于江南地区游击区域大规模的进攻，整个战略转到积极地进攻游击区域。

　　（二）第二在军事上说，拿过去的经验来看，日本帝国主义对付我们的战术，可能大部分地采用中国内战时的办法，筑堡垒、修据点、修筑公路，一个桥梁、一个城市都作为据点。所以我们说敌人在战术上可能采用中国内战时对付游击战争的办法，当然不是完全的搬过去，而是增加他自己的战术。这说明，我们要注意日本战术的发展和变化，根据今天的形势来发展我们过去的经验。

　　（三）当今日军用各种方法，收买些不坚定的动摇的武装和游击队来瓦解和削弱我们抗战的力量。他还在组织许多伪军，增加进攻游击区的力量，达到以华制华的目的。

　　（四）进行政治的分化。敌人用各种方法来挑拨离间以分化中国的力量，分化中国抗战的团结，使部分人意志动摇。他用恩惠也用威力，恩威并济地威胁动摇分子，破坏中国内部的团结，分化抗战力量。

　　（五）进行经济的压迫。一方面对游击队进行封锁政策，一方面在其他地方大量销售日货，利用中国的材料，大量收买中国的材料，实行对中国资源武装掠夺，收买并豢养大批汉奸与两面派，建立他的政权，巩固对于占领区域的统治。

　　以上是对敌人可能动态的大体分析。

　　第二，我们今后的对策：

　　（一）我们以后要政治重于军事。光靠军事力量不够，一定要在政治经济军事的观点上发动游击战争；一定要依靠政治力量动员民众，组织民众，发动民众；依靠政治与军事相配合，以政治力量瓦解敌人，揭破敌人的欺骗，坚定动摇分子，巩固全民团结，一起抗日。

　　（二）民众重于军队。只有军队，没有群众团结在周围，是孤立的军队，在这样困难的情形下坚持抗战是不可能的。所以发动民众，组织民众，武装民众，是很重要的。

　　（三）宣传重于作战。敌人用分化、破坏手段来瓦解削弱我们的力量，我们要揭破敌人的欺骗，团结民众到抗战中来，同时以宣传来瓦解敌人，这样宣传工作比打仗还重要。

　　（四）精神胜于物质。我们的军队对抗战的认识还不够，所以要把我们军队的政治工作加强，把头脑武装起来，意志确定起来，这样才能百折不回地将斗争开展下去。

　　（五）为了开展这一个地区的抗战局面，一定要使游击战争成为群众的游击战争，而不是单独军队的游击战争；是群众的武装斗争，而不是单靠军队的行动的。只有这样，才能够时时刻刻给敌人以打击。

　　（六）运动战与游击战的配合。只有游击战是不行的，一定要同时运用运动战，不断歼灭敌人，给敌人更大的耗费，使敌人在全国这样大的地区，兵力不够分配，才能使他只能守着据点，而不能维持广大地区的统治。

　　（七）我们认为今后作战一定要军事政治指挥统一，使军事和政治合于我们的战争要求。为了便于战争，非政治与军事配合一致不可。

　　（八）在经济上封锁敌人，而自己要有办法，要能自给。我们认为在这样战争趋势上，在敌人动态上说，必须采取这些原则与方针，以争取今后战争的胜利及第二阶段抗战的开展与完成，以便达到很快地把我们的力量准备好，争取我们反攻阶段的迅速到来。

　　九、结论

　　最后的结论：我的结论很简单，是三个结论合拢作一个总的结论。

　　第一，根据一年来的抗战经验，我们应该：

　　（一）发展我们在这一年中所得到的成绩与我们的优点。

　　（二）改正我们在这一年的抗战中间所存在的缺点。

　　第二，根据一年来的教训，我们还应该：

　　（一）坚强我们的政治工作，发挥我们政治工作的效能到最高度。

　　（二）不间断地提高我们的军事技术到必须程度，使适合于我们作战的要求。

　　（三）彻底肃清游击主义习气，使我们军队一切转入正规。

　　（四）根据这个教训巩固和健全各种制度，使我们的军队成为一个最灵活而有最大效用的一座机器。

　　第三，根据今后作战的趋势，我们应该：

　　（一）学习运动战，使游击战与运动战配合起来。

　　（二）我们要到处组织和发挥群众的游击战争。

　　（三）加强我们的宣传工作和民众运动。

　　（四）要把敌军工作在全军部队中开展起来，变成我们全军指战员共同的工作，同时变成广大民群众的抗战工作。

　　（五）保持和发扬优良传统，而且要创造新的优良传统作风。这才能适应1939年的抗日形势，完成第二阶段的抗日任务。也只有这样，才能使我们把弱点克服，使优点一天一天地发展壮大。

　　我们总结这一年来的经验与教训，不仅是为要找出我们的成绩，还要认清我们的成绩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同时找出我们的弱点，在抗战中有些什么妨碍、怎样克服？使我们成为最健全最有力的一支抗战军队，能在抗战第二阶段中作出更大的贡献，取得更大的胜利，完成国家和人民赋予我们的任务。

　　[1]新四军成立时间，开始曾称为1937年10月2日，不久改为10月12日。

　　[2]据《赖传珠日记》记载，新四军军部于1938年4月4日由南昌出发，5日进至皖南歙县岩寺。

　　[3]第2支队由于路途远，直至1938年4月18日才全部到达岩寺地区。

　　[4]三战区派员点验新四军皖南部队是1938年4月20日，故第二阶段应为至4月20日止。

　　[5]蒋家河口战斗时间，应为1938年5月12日。

　　[6]江南第一次战斗的时间，应为1938年6月17日。

　　(1)本篇系项英1939年1月1日在新四军军部庆祝元旦大会上所作的报告。原载新四军军部1939年2月15日出版的《抗敌》杂志创刊号，收入本文时略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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