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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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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们偷抢来的少妇送上码头,驮上马匹,然后一个个,缓缓地让他们跳进帆船,料定他们不敢再作逗留……自己趁着高兴,持刀牵马,将那位少妇送回隔着十里外的市集…… “这算……算我来,可是明天的,以后,得你们大家出主意……” “让他们去!你,我,谁不记得从民国元年夏天闹党,反来复去,明党暗党,闹了这十几个年头,现在还不是那一套?没人理睬,自然……” “第一天咱得好好乐一下子,大家掏腰,对着大戏喝次快酒……说不定,第二天,第三天,还得招待城里来的那些行行子,哪能净听戏!” “演说,演什么说?大家打招呼,耽误工夫,难道咱预备茶饭还要听话?鼓破肚子的怪事,早知道有这一手,我头一个不上缘簿,唱什么戏。” “怎么??城里什么人专来听戏?” “左不过一出戏,怎么还不是一出?好歹让他们说一阵算了,老纪,咱这把年纪的人睁眼看热闹有多少年?什么认真,大家混混罢了。” “大家都来过一回,现在回去吃早饭去,棚子里只有我一个……你没到,想饭后派人找你……班子今晚落庙,衣箱行头刚刚推来,在我家的粮食棚里……喂!明天辰时上香开锣,就是头一天的排戏还没定好;班头昨儿来过,又忙着到市上去置办物件,大概快到了。什么戏这非请你点派不行,别人谁懂得那好多?第一天,自然是点又吉利又火爆的排场……” “嗄!”高大先生见过报上有这种种党会的章程,听说党部派人到此上台,他早已胸中雪亮。纪老头子更一叙说,才明白这种消息从市上飞走下来,连著名顽固的纪老也能说出名目。他用藤杖指着对面约七八丈远未完工的台型,从喉中迸出这一个字音,像要往下续说。 “喂!大先生,你倒好。老早跑来,不到棚子里吃茶,在墩上楞瞧……可是察看鸭儿湾的风水有没有再好的年月?” “啊!想不到!想不到!究竟是些什么人物,男的女的?”高大先生平日连市集也轻易不去,所以听来似乎隔膜。 “啊!啊!老纪……”高大先生从坠梦中转回身来,信口顺出这四个字,却没得答语紧接下去。 “听戏倒也罢了;还要借着咱们搭的台子登台——演——说。演说若是玩玩也还罢了;我说,高大先生,你走过的码头多,有老经历,比不得咱这庄稼老,你听说过?还有女的——什么的女党员也要来?干么?……‘妇女血会’,这不是平空天鼓响?昨天,市上的公所,已教人来预先知会,教咱在开锣后两天,预备——预备茶水,一顿十几个人的午饭……干么?不讲别的,咱凑钱为的谢神,为的图个大家欢喜,这一笔的外找,找谁背褡裢?你——说!” “原来咱县里也有了这种分部。‘天高皇帝远’,你我真是在家出家,除非洒麻、下种,哪会知道这个!——但,这怪咱高兴演戏;不,怎么也轮不着到这儿来开演说会。” “什么人物——什么人物?他们年轻的才明白,说是县党部的人下乡演说。知道咱这几村唱酬神戏?……再说遍,县党部,谁知道是干哪一行的?……” “不对!你别净说太平话。那还是两党,三党的对闹,拉党员,偷票匦,不过为争选议员,抢官做,好歹还不管老百姓的闲事。横竖乡下人靠天吃饭,到么时候也轮不到庄稼汉拿印把,凭他们玩把戏,夺来夺去……现在呢?我不会看报,——你比我明白得多,不是,听市上人的话风,动不动要立会,说是……叫庄稼汉立会;叫小学生立会;更怪的是连只懂纺麻送饭的小媳妇大闺女也要立会!这怎么讲?比起那时候,只是要大家会写字的,给他们照样画个名字投票完事……你想,这不是成心对乡下人开心吗?” “三十年了!……” 高大先生赶着吐口长气,算暂时结束了这场讨论。 这时已过巳初,树木棚子在地面上的阴影渐缩渐短。他们虽是并站在坐棚一边,也觉出地上的热度向上蒸发,从棚匠头儿短袖汗褂的湿痕,更可见出这日的大热。 原来他向这两位戏首事报告,台子上午准能扎好,只等明早挂绸彩,上匾,榜,用大红纸糊好的匾榜架子,马上送到坐棚,请他们午后写好,不要耽误一早悬挂。 “找谁来写?”高大先生偏偏忘了这件要事。 “昨天与市上茂生油坊的账先生讲过,饭后他就赶到,笔墨都已预备停当。我不懂,大家都说他是这方圆几十里以里的写家,市上两个学堂的老师没一个比得过的。” 高大先生到这霎才从口角上现出一丝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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