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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书目书


  要购买一些古籍旧书,书目是不可缺少的,虽不能说是指路明灯,总可以增加一点学识,助长一些兴趣。但真正实用的书目,也并不很多。解放初期,我是按照鲁迅先生开给许世瑛的书目,先买了一部木版四库全书简明目录,是在天津鬼市上以廉价买的,两函,共十二册。后来又买了四库全书总目,是商务印书馆的万有文库本,共四十册,在“文化大革命”中散失了。在动乱中,我丢失了不少书目书,其中包括印得非常豪华的西谛书目,以及四库简明目录标注这种很切实用的书。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有人喜欢这种近于无用之物呢?

  过了好久,才领悟出来:原来这些书目,是和辞源、各种大词典一类工具书放在一起,抄家时捆在一起运出去了。到了什么地方,一定是有人想要那些辞源、词典,就把捆拆散了。因此那些书目,就堆落在地下,无人收拾,手扔脚踢,就不见了。

  书籍发还时,我开列了一张遗失书籍单,共近百册,还能是古旧书,颇引起一些人的惊异,问道:你平日记忆力那样坏,为什么对于这些破书,记得如此清楚?执事者倒也客气,回答说:你丢的那些书,我们的书堆里都有,就是上面没有你的图章。我平日买书很多,很少在上面打图章,也很少写上名字,当时好像就有一个想法,书籍这种东西,过眼云烟,以后不知落于谁人之手,何必费这些事呢?后来给我找来一本偶尔印有图章的《贩书偶记》,我一看已经弄得很脏,当场送给了别人,也就不想再去查寻这些书目了。

  闲话少说,且说我那一部四库总目,是万有文库本,我还配购了查禁、抽毁、销毁书目。这种万有文库,无论从版式、印刷、纸张、装订上讲,都是既实用,又方便,很好的古籍读本。书籍印刷,正如一切文化现象,并不都是后来居上的,它也是迂回曲折的。至少在目前,就没有这样一种本子:道林纸印,线密装,封皮柔韧,字号行间,都很醒目,我现在用来补救的,是又买了一本中华书局影印的大本。姑无论这么一块长城砖头似的书,翻阅极为不便;又因为它是一页之上,分三栏影印,字体细密,亦非老年人轻易所能阅读。

  但我还是买了一本,炉存似火,聊胜于无。

  总目学术价值很大,但并不是购置旧书的门径书。因为它所采用的版本,已经近于史书的艺文志,现在无从寻觅。其他一些古代公私书目,也是如此。比较实用的,则是四库简明目录标注,现在归上海古籍出版社印刷,很易得。我原有一本丢失了,又买了一本。它的好处是在各书的后面,都注明近代的版本。张之洞的《书目答问》,也有这个好处,且更简明。近年更有人辑录小说书目、杂剧书目,对于研究此道者,更为方便。

  我有一部清末琉璃厂书肆编印的《书目汇刻》,正续两编,有当时出版的各种丛书的细目,很便查考。另有一部直隶津局运售各省书籍总目,是李鸿章当政时刻印的。据此,可以略知当时各省书局所印的书。还附有上海制造局所印的一些地理、数学、机械、化学方面的书籍目录,反映了当时崇尚新学的特点。并从价目上,可知当时印书用纸的名目,如官堆、料半宣、杭连、赛连、头太、毛太之类。

  1980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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