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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产主义之人间化(2)


  外交问题

  俄国实行社会主义之后,世界各国都当他一个怪物,他的国际关系非常之奇特、复杂而且困难。各国资本家都害怕,想着种种方法,行经济的封锁绝他的粮,施政治的阴谋,暗助旧党。

  最初在泊邻赤夫岛协约国召集俄各党代表开会议,要调和他们,全组织混合内阁与资本主义国妥协。其时离俄十月革命不远,共产党立脚地还没稳固,然而决不能妥协,这件事就没有结果。至后来,协约代表蒲利德[48]氏(Bullit)来到俄国提议,俄国如其能承认哥察克[49]及台尼金[50]政府,英美就可以和俄国订约。这事虽没下文,而因此外交关系一变。自此以前,俄国与协约各国,差不多完全处于战争状态之中,后来单独和英国商订条约,派代表去,虽有许多周折,然而渐渐地也有些进步。波兰战争[51]开始,又把这种希望完全打破。第二次代表到英国不久,蓝格尔的内乱又起,法国承认他,因此这种外交关系,又复断绝。现在波兰战争既完,蓝格尔早已败亡。最近波兰和约已在黎嘉[52]签字(三月十六日)。英俄通商协约亦已订成(三月十六日)。美新总统哈丁[53]就任后有允俄派代表赴美的消息,于是外交关系局面大变。封锁似乎快可以停了。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不相容是俄国外交关系困难的唯一原因。现在何以忽然资本主义国家肯和俄国结新关系,而不怕共产主义的危险呢?何以俄国亦愿意和资本主义结合,并议决要采取租借地办法,不怕资本主义的危险呢?第十次大会讨论这问题时,对于这个疑问很有许多说明。

  嘉美纳夫(Kameneff)[54],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总务处职员,曾任赴英代表之职,在第十次大会上报告外交问题并有所提议。据他的观察,以为现在的世界大势,大有利于俄国。他说:此次欧洲大战,马克思主义者早已预测,而且断定他要牵动全世界,现在虽则形式上已订和约,而实际上,这次大战并没有完,凡尔塞条约签字之后,差不多已经两年,而这两年之中兵连祸结,这能叫作和平么?我们就世界经济现状上看来,可以断定战争必定要重现,而且比前一次还要可怕,还要厉害。

  欧战之后,世界的大势:(一)战胜国英、美、法、日,分割地球,(二)殖民地及半殖民地(战后形式上独立的),仍受压迫,(三)战败国德奥,亦不能算独立,经济上受协约的剥削,外交上简直不能自由。最近(三月十七日柏林电到莫斯科)听说西欧工业最发达的区域“上西利西亚”(Verchn silesia)[55]又被法比联军占据(这次伦敦会议的好结果!),德国是否能极力保存这个大煤产区,那就很难说了。(记者按:西利西亚是波兰和普鲁士省交界地方,煤产极富。)德国难道不能困兽犹斗么?现在英国兵强,美国钱多——法国受战争的困苦太甚,一时振作不起——就是他们俩支配全世界。美国新近军舰泊近日本海岸,太平洋是日美所必争的。第二次大战的预兆,随处可以看见。我们希望世界劳动者起而救此危机。

  俄国当初若不加入战争,或者和协约国同败,现在早已变成某国的殖民地了。就说战胜也是难免的——这是所谓“帝国主义的战争”之性质使然。他们本来是因争市场而战,这亦是世界经济的现象,然而现在俄国一方面不参与他们的分赃,一方面经三年的奋斗,独立于经济倾轧范围之外。保全自己的独立性,虽实行利用外资,而终不至于作人家的殖民地,这是苏维埃政府的功绩。世界大势既然如此,苏维埃政府应当趁时机,作一番预备,对外现在已经可以维新的关系,我们现时的外交形势,又是一个新时代来了。

  我们现在已经和各国开始订条约,我们要达到我们最后的目的,好好的作一番预备工夫,努力奋斗。我们本来的志愿,是想得西欧劳动者的帮助,然而不能立刻实现。假使西欧有一两国的劳动者亦能崛起推翻资本家,那么现在的订约,利用外资,租借地等问题可以不用讨论了。可惜我们现在处于资本主义的范围之中,我们要实行共产主义,实行共产主义是我们的最后目的,而我们不能独行共产主义;在这种隔离的状态之中,以前我们和协约国是在战争状态之中,现在既因世界经济的恐慌于我们外交上得一个极好的机会,我们如何能不利用他,我们和协约国订通商条约,并不是妥协,而是“新式的奋斗”。固然,这一问题,真象一个“经院哲学的问题”(Seclatie-Guevrion)。在现状之下,如何才能维持苏维埃政府,如何才能维持他到别国无产阶级起来帮助我们的时候呢?我们必得自己发展实业,做共产主义建设的预备工夫。我们的政策于外交上却也必须在这期间有一个相当办法,我们愿意订通商条约,协约国却也愿意承受,我们难道不知道协约的通商政策,亦是想推翻劳农政治的一种新方法,他们苟能不用和平方法,他们立刻就想和我们交战呢,哥萨克、台尼金、谢美诺夫、[56]蓝格尔都是好例,都是协约国用的鹰犬,可惜都不中用。最近克拉沁[57]在伦敦要签约时,“巴黎的”俄国社会革命党忽然出头反对,克龙史泰乱事[58]又起,此中大有黑幕。协约是想借此再迫进一步,他们实在是不肯一刻放松的。何以又愿意订约呢?其中原因约有两方面,一方面他们用军事政策既不能战胜苏维埃政府,就本想换一种经济上的政策,一方面世界经济恐慌,协约各国都想得俄国的原料,去救他们的失业恐慌,得俄国的市场去救生产过剩恐慌,……所谓第二次大战争的危机,根本原因,就只是这一个现时经济现象而已。所以俄国居然有人来要求通商,这并不是他们对俄国表好感,亦不是单想以经济政策推翻劳农政府,却还有第二个原因,世界经济恐慌,——五强分赃,而赃不够,因此想到俄国来插一只脚,——或者就是经济的侵略,——其实是不得不求救于俄国。

  世界现时的经济恐慌,原因固然在于大战的破坏,而还有一个潜伏的原因。战前的世界经济之中,俄国亦是很重要的分子。俄国人口约一万四千万,物产丰富,销路又广,绝好的市场。——又是生产者,又是消费者。世界工力的分配,在历史上俄国向占重要位置。向来供给英德以很多的农产品原料。总之,战前俄国既能供给原料,又能供给工作力,而且能消纳入口的工业品。在世界经济上占何等重要的位置!战后七年,一直没有正式的商业关系。革命后的最近三年,协约还拼命想挤倒劳农政府,一面利用军事行动,一面封锁,他们想除出俄国,而经营世界经济生活呢。谁知道事实上究竟办不到呵。况且资本家贪利,鲁意乔治[59]及哈丁就在赌个胜负:谁先得俄国的原料?法前总统班嘉侯(Poincaré)[60]在法国《晨报》(Lernatir)上发表一篇文章说:“战胜国得着了什么呢?……战败国怎能不赔偿我们?”不但这般民主派想俄国救他们的危机,“我(班氏自言)在英国的时候,遇英工会Boacle Vation之非革命派昂德林及托马史(Anberson D'thomos)[61]向我说,‘你不必献出你许多全权代表的字据,你只要拿张图表出来,上面注明‘俄国能供给英国的是什么……什么……多少……多少……’。”总之,战后俄国退出世界经济范围,而各国失业恐慌,生产过剩恐慌,凡资本家、小资产阶级、机会主义的社会党没有不想俄国出来救济的。所以在资本主义国家一方面,是其势不得不和俄国订和约通商的了。

  而在俄国一方面说来,现在要实行共产主义,必须发展大企业的农工业,此非利用外资不可。国内目前非常缺乏,农民不得工业品,也不愿意以食粮白给政府,此非通商暂仰外面供给不可。前三年是军事时代——以军事维持政权;——此后是经济时代——以政权发展生产力。已到了经济的奋斗时代了。社会革命党说我们和资本家妥协,供给他做市场及生产地,“这不是救济资本家的危机么”?诚然不错,我们救济世界战争的危机,而并不是救济资本家的危机。资本主义已经破产。除非有几国能以俄国为殖民地,压倒劳农政府。——才能巩固资本主义。然以各国的内情看来,没有一个能做得到的。现在时代生产力的增长,和资本主义的发达相矛盾了。我们既有共产主义的国家,生产力增长,就是共产主义国家的福利,而于资本家不利。何以呢?例如意大利没有煤,非靠英国不成,假使俄国工业发达,可以代替英国供给他,而经营他国内的革命。我们要极力发展工业,其目的原在于实行大企业的共产制。要实行振兴工业,照俄国现在情形说来,不借外资来发展,始终太慢。大企业的工业制度早行一日,共产主义早实现一日。俄国农民工人以自己的力量办理,未始做不到。然而我们的大政方针,是在于增加工业发达的速度。何况新发明,新技术,械器,材料都要希望外国供给。所以俄国一方面,亦是不得不暂和资本主义国家订条约通商。

  或者有人说,“把自己资本家赶走,却请人家的资本家来。”这句话错了,我们如宽容俄国的资本家,须得让给他政权,现在请别人家的资本家,是借他维持政权。俄国现在半面是资本主义国家,半面是东方革命的民族。英国最怕我们在东方印度、埃及、土耳其宣传,就是这个原因。所以我们认定在这时期,“资本主义国家因世界经济的恐慌不得不亦利用我们的原料”。我们做一番好好的预备,一方面和资本主义国家订通商期约(最注重租借地)利用外资外力以发达目的工业,增加生产力,以待别国无产阶级的帮助,一方面可以得到外国的工业品,拿来和农民交换农产品,就是维持无产阶级的政权,这是一种新式的奋斗。

  嘉美纳夫的提议在第十次大会的结果如下:“(一)第十次大会赞成政府和各国正式订约通商。(二)承认租借地办法。——租借地,凡俄国自力所不能经营的,如林业、矿业、石油业、电气化、亚裁白裳的航业等,都可以利用外资来办,租借者得受该租借地收获中几分之几的报酬。(三)政府当注意于所订条约中之关于经济独立及保护劳动权者。”至于他们对付所逆料之“第二次帝国主义战争”,还有诺琴氏[62]的提议,发一宣言通告令世界劳动者防止战争,不可再蹈第一次战争时覆辙。他的提议就是说真正的社会党(共产党)在各国内不应当赞成爱国主义而参预帝国主义的战争。

  总之俄共产党的对外政策,以前对英、法、美、意等强大的资本主义的国家是不肯妥协的,现在方法稍变,其中原因,虽嘉美纳夫如此说,而事实上是因为双方力尽,不得不走这条路罢了。俄国一方面虽知协约国借通商而施行其经济上的克服劳农政府之政策,然而仗着各该国无产阶级革命的希望,还要救济目前的缺乏并实行他们借外资以发达工业的大计划,所以决计放下了军事的奋斗,而从事于经济的奋斗。现在美国房德列浦[63]的租借地已经订成了,英国通商条约也签字了。如果能照他们计划做得去,他们本预备十年之中以一千七百万万金卢布,巨额创办全国电气化事业,这一千七百万万卢布,就想借国外资本家的力量,租借地等类的方法发展工业弄出来。他们以为若是十年之中电气化事业成功,全俄有一统一的大规模的经济组织。农工业上的工作者,都成真正的无产阶级,全国而有一统一的组织无产阶级独裁制的基础巩固,精神上物质上的能力都已十分充足,资本家的经济侵略政策又何足怕呢。

  别一方面另有方法极力宣传共产主义于德、法、英无产阶级之中促起他们的革命,以百数十年之中总可以有一国见效。一旦别国无产阶级革命,所订租借地或租借地上的建设还不是自己的么。资本主义国家亦知道共产党的意思,究竟他们抱着什么政策来和俄国订约通商,记者在各地无从得知。然而凡共产党所逆料的“世界革命”,及“农工业大制度的组织”之实行,协约国的资本家是不信的,双方都怀鬼胎,在此地决一个胜负,我们且等着看罢,这是由俄国一方面而论。

  若由协约国一方面而论,失业恐慌,生产过剩恐慌,诚然是有的。今后的协约国对俄政策也是不得不变的一个时期。然而英国外交家向来狡猾,我们且看这次英俄条约(全文中国当已译出)是很空泛的。美国新近致电俄政府,说俄国现在已有经济上的信用,俄美通商问题很难着手——这一打击俄国亦很受影响,所以这一次俄国的新外交政策“租借地政策”是否能得胜利是很难谈的。世界经济现象,固然足以凭借而定外交方针,而世界的政治现象是变化无穷的,美国总统宣言要和俄国通商也许是一种政治作用罢了。美国的眼光,现在完全注于远东,除俄国以外,能救世界经济的还有中国呢。总而言之,俄国外交的困难根本原因在于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不相容。以后的变化如何,很难说定呵。

  俄国对于东方弱国的外交政策,记者上次上三节民族问题中已经明明提及,关于对近东的外交政策。记者现在只要据最近俄国和各国互派代表的调查,记在下面就可以知道一个大概了。最重要的是土耳其,现在有大使驻在莫斯科,并有代表团,是专为土俄会议而来的。波斯、阿富汗亦有大使在此。有外交代表在莫斯科的,亚美尼亚、蒲哈尔、乔治亚、拉德维[64]、利德维、芬兰、乌克拉、贺兰美(Horegmia)、埃史笃尼亚[65]、捷克斯拉夫,此外德奥亦有军事虏俘事务委员会在莫斯科。俄国方面派出去的,有瑞典、瑞士、捷克、拉德维、利德维、埃史笃尼亚、亚美尼亚、乔治亚、芬兰、土耳其、阿富汗,并另设一专使,管中亚东方外交。他们对于近东远东弱小民族或国家都是很联络的——即使是东方的小民族中的爱国运动,资产阶级民主主义的运动,他们也肯帮助的。只在于减杀那些帝国主义的国家的势力。

  至于俄国政府和党人对于中国的政策,颂华君先已有一篇通信专论[66],此地可以不必多赘。

  一九二一年四月四日 莫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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