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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当作消遣品的男子(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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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着几天,从球场上回来,拿了网拍到饭店里把Afternoon Tea装满了肚子,舒适地踱回宿舍去的时候,过了五分钟,闲得坐在草地上等晚饭吃的时候,从课堂里挟了书本子走到运动上去溜荡的时候,总看见她不是从宿舍往校门口的学校Bus那儿跑,就是从那儿回到宿舍去。见了我,只是随便地招呼一下,也没有信来。 到那天晚上,我正想到图书馆去,来了一封信: “到我这儿来一次——知道吗?”这么命令似的话。又要去一次啦!就这么算了不好吗?我发觉自己是站在危险的深渊旁了。可是,末了,我又跑了去。 月亮出来了,在那边,在皇宫似的宿舍的屋角上,绯色的,大得像只盆子。把月亮扔在后面,我和她默默地走至校门外,沿着煤屑路走去,那条路像流到地平线中去似的,猛的一辆汽车的灯光从地平线下钻了出来,道旁广告牌上的抽着吉士牌的姑娘在灯光中愉快地笑,又接着不见啦。到一条桥旁,便靠了栏杆站着。我向月亮喷着烟。 “近来消化不良症好了吧?” “好了一点儿,可是今儿又发啦。” “所以又需要刺激品了不是?” 在吉士牌的烟雾中的她的脸笑了。 “我念首诗给你听。” 她对着月亮,腰靠在栏杆上。我看着水中她的背影。 假如我是一只孔雀, 我要用一千只眼 看着你。 假如我是一条蜈蚣, 我要用一百只脚 追踪你。 假如我…… 我捉住了她的手。她微微地抬着脑袋,微微地闭着眼——银色的月光下的她的眼皮是紫色的。在她花朵似的嘴唇上,喝葡萄酒似地,轻轻地轻轻地尝着醉人的酒味。一面却——“我大概不会受亏了吧!”这么地快乐着。 月亮照在背上,吉士牌烟卷儿掉到水里,流星似的,在自己的眼下,发现了一双黑玉似的大眼珠儿。 “我是一瞧见了你就爱上了你的!”她把可爱的脑袋埋在我怀里,嬉嬉地笑着。“只有你才是我在寻求着的哪!多么可爱的一副男性的脸子,直线的,近代味的……温柔的眼珠子,懂事的嘴……” 我让她那张会说谎的嘴,啤酒沫似的喷溢着快板的话。 “这张嘴不是会说谎的吧。”到了宿舍里,我又这么地想着。楼上的窗口有人在吹Saxophone,春风吹到脸上来,卷起了我的领子。 “天哪!天哪!” 第二天我想了一下,觉得危险了。她是危险的动物,而我却不是好猎手。现在算是捉到了吗?还是我被她抓住了呢?可是只少……我像解不出方程式似的烦恼起来。到晚上她写了封信来,天真地说:“真是讨厌的人呢!以为你今天一定要来看我的,那知道竟不来。已是我的猎获物了,还这么倔强吗?……”我不敢再看下去,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吗?不能做她的猎获物的。把信往桌上一扔,便钻到书籍城,稿子山,和墨水江里边儿去躲着。 可是糟糕哪!我觉得每一个〇字都是她的唇印,墙上钉着的Vilma Banky的眼,像是她的眼,Nancy Carrol的笑劲儿也像是她的,顶奇怪的是她的鼻子长到Norme Shearer的脸上去了。末了这嘴唇的花在笔杆上开着,在托尔斯泰的秃脑袋上开着,在稿纸上开着……在绘有蔷薇花的灯罩上开着……拿起信来又看下去:“你怕我不是?也像别的男子那么的胆怯不成?今晚上的月亮,像披着一层雾似的蹒跚地走到那边柳枝上面了。可是我爱瞧你那张脸哪——在平面的线条上,向空中突出一条直线来而构成了一张立体的写生,是奇迹呢!”这么刺激的,新鲜的句子。 再去一次吧,这么可爱的句子呢。这些克莱拉宝似的字构成的新鲜的句子围着我,手系着手跳着黑底舞,把我拉到门宫去了——它们是可以把世界上一切男子都拉到那儿去的。 坐在石阶上,手托着腮,歪着头,在玫瑰花旁低低地唱着小夜曲的正是蓉子,门灯的朦胧的光,在地上刻划着她那鸽子似的影子,从黑暗里踏到光雾中,她已经笑着跳过来了。 “你不是想从我这儿逃开去吗?怎么又来啦?” “你不在等着我吗?” “因为无聊,才坐在这儿看夜色的。” “嘴上不是新擦的Tangee吗?” “讨厌的人哪!” 她已经拉着我的胳膊,走到黑暗的运动场中去了。从光中走到光和阴影的溶合线中,到了黑暗里边,也便站住了。像在说“你忘了啊”似的看着我。 “蓉子,你是爱我的吧?” “是的。” 这张“嘴”是不会说谎的,我就吻着这不说谎的嘴。 “蓉子,那些消遣品怎么啦?” “消遣品还不是消遣品罢哩。” “在消遣品前面,你不也是说着爱他的话的吗?” “这都因为男子们太傻的缘故,如果不说,他们是会叫化似的跟着你装着哀求的脸,卑鄙的脸,憎恨的脸,讨好的脸,……碰到跟着你歪缠的化子们,不是也只能给一个铜子不是?” 也许她也在把我当消遣品呢,我低着脑袋。 “其实爱不爱是不用说的,只要知道对方的心就够。我是爱你的。你相信吗?是吗?信吗?说呀!我知道你相信的。” 我瞧着她那骗人的说谎的嘴明知道她在撒谎,可还是信了她的谎话。 高速度的恋爱哪!我爱着她,可是她对于我却是个陌生人。我不明白她,她的思想,灵魂,趣味是我所不认识的东西。友谊的了解这基础还没造成,而恋爱己经凭空建筑起来啦! 每天晚上,我总在她窗前吹着口笛学布谷叫。她总是孩子似的跳了出来,嘴里低低地唱着小夜曲,到宿舍门口叫:“Alexy,”我再吹着口笛,她就过来了。从朦胧的光里踏进了植物的阴影里,她就攀着我Coat的领子,总是像在说“你又忘了啊”似的等着我的吻,我一个轻轻的吻,吻了她,就——“不会是在把我当消遣品吧”这么地想着,可是不是我化子似的缠着她的,是她缠着我的啊。以后她就手杖似的挂在我胳膊上,飘荡着裙角漫步着。我努力在恋爱下面,建筑着友谊的基础。 “你读过《茶花女》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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