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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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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蓉道:“依我说,你可以在街上寻几个没饭吃的穷人,前去陪着。” 柳塘道:“好主意,可惜放得日子太多,有点馊了。” 大家正在说着,忽然雪蓉面色一沉,望着门外。柳塘回头见有个老妈正掀着帘缝,向内招手,似乎叫雪蓉出去。柳塘叫道:“什么事?进来说。” 那老妈见被柳塘看见,就高声说道:“二姨奶奶,外面有人找。” 雪蓉诧异道:“有人找我,是谁呀?” 老妈儿道:“是你们老太太,还有一位姑娘。” 柳塘听是雪蓉母亲,因为雪蓉进门之后,她的母亲虽由自己赡养,却因太太有言在先,雪蓉虽是活门儿,家人可不能当亲戚来往,所以雪蓉母亲很少登门。即是偶然来看女儿,只好在女仆下房中相见。柳塘倒是不理会这些,这时老妈一说,便道:“请进来坐吧。这还用嘀嘀咕咕的?” 雪蓉摇摇头,问老妈道:“我娘来了,怎么还有位姑娘?是谁啊?” 老妈道:“我不认识。” 柳塘道:“你何必问?请进来不就知道了。” 雪蓉道:“我先出去看看。” 说着就走出去。 过了半晌,才自己回来。柳塘道:“怎么不请进来?” 雪蓉道:“叫她们在下房坐着吧,别错了太太规矩,自讨没味儿。” 柳塘道:“咳,这真是虐政,哪有不许女儿接待母亲的?你娘来有什么事?” 雪蓉道:“事情多了。世上真有这样巧事,你今天请老绅董,也许多一个陪客。” 柳塘道:“你娘要去么?她认识老绅董啊?” 雪蓉道:“你别照顾我娘。她若认识老绅董,更不可登这个门儿了。” 柳塘道:“那么陪客是谁?” 雪蓉想了想,自语道:“我先从哪头儿说呢?嗳,这么说吧,你知道同我娘来的姑娘是谁?” 柳塘道:“那我如何知道?” 雪蓉道:“告诉你吧,是月宫那个小雏鸡。她今儿找了我娘去,求我娘带她来见我。” 柳塘道:“你说叫她去陪老绅董啊?” 雪蓉摇头道:“也不是她。你先别打搅,听着我说。小雏鸡来找我,也是被人所托,想见我打听件事,因为不敢自己前来,所以去求我母亲带领。你知道谁托小雏鸡来的?” 柳塘道:“你又叫我猜了。” 雪蓉道:“你猜么,十年也猜不着。” 说着一张手道:“就是这个人。” 柳塘看她手中拿着张名片:“赵警予”字“静存”。右上角两行官衔,一行督署秘书长,一行是吏治讲习所监督。柳塘诧异道:“赵警予?督署秘书长?上月本地换了派儿,直隶督理调到中央作陆军总长,江苏督理王虎丞调到直隶,我就曾见报上登着督署秘书长换了这赵警予。听说还是一位名士,却怎跟小雏鸡认识,又有事托你?” 雪蓉笑遭:“这赵静存现在是秘书长了,当初却是给大家取笑儿的,连姓都给改了。他就是王小二先生啊!” 柳塘道:“什么,王小二先生?” 雪蓉道:“怎么你不知道?我记得好像说过。这是璞玉落难原由。也许你已经忘记,我再说一遍吧。璞玉原本有个很好的家庭,夫妇两人,守着两个儿子一同度日。只为她丈夫瞎了眼,不能谋生,璞玉不得不出来作女招待,挣钱养家。向来女招待都得用有声名会叫座的作一号,可是她只仗着能干,熟习西餐馆的规矩,走到哪家都当头儿。她为人十分正经,向来不跟座儿说一句分外的话,也没有座儿敢啰唣她。可是就来了这位王小二先生,天天到餐馆吃饭。看着好像专为吃饭,并没别的意思,无论谁伺候他,也没个挑捡,轻易也不说话,所以人们称他作王小二。又因他体面大方,又给加上‘先生’两字。 但璞玉一挪方地,他必跟着。直到璞玉进月宫作楼上一号,他已跟了二年。璞玉当然明白他是爱着自己了。只是璞玉向来行为端正,又可怜她的瞎眼丈夫,没作过一回不才之事。这时虽然感激王小二先生,也只可藏在心里,外面装作不理会。哪知冤缘凑巧,王小二先生本是个作阔事的人,在天津只是浮住,不想为璞玉竟住了好几年。南方也不知那一省的督军,屡次打电报请他。他都不去。及至知道璞玉为丈夫为儿子,不肯领受他的情意,一灰心就答应了南方的约请,打算离开天津。在走的前一天,他才对璞玉表明真心。璞玉也诉说自己的苦衷,两下都有些恋恋难舍。王小二先生约璞玉晚间下班后,去陪他吃一顿饭,作为临别纪念。璞玉不能不应,又恐怕回家太迟,丈夫疑心,就托了小雏鸡,烦她给家里送信,假说小雏鸡的母亲生日,璞玉已被她拉去,要打半夜的牌。 璞玉托了她,就自己放心去到王小二先生住的饭店,两人一同喝饯行酒。那知璞玉量浅,竟喝醉了,王小二先生把她架到自己住的房间。实在怎样,我们外人不知。不过璞玉自己说,睡到天亮才醒,急忙辞别了王小二先生,就赶回家去。满以为小雏鸡已经给送了假信,丈夫不会疑心。到家才知小雏鸡竟失信没去。璞玉只得把原撰的谎,对丈夫说出,她丈夫也信了。那小雏鸡这东西,当夜也跟着客座儿出去胡闹,到天亮才想起误了璞玉的托付。其实误了就误了也罢,她能抛开不管,反可以没事。谁想她偏要找补一下,后赶着去璞玉家送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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