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农业工人工会组织问题|邓中夏

中国农业工人工会组织问题

　　（一九二九年一月）

　　（一）

　　正如列宁所指出的，农民在革命中所起的重要作用已为大家所了解，特别是在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国家，农民在革命中的作用更为重要。这是因为殖民地和半殖民地的农民占人口的绝大多数，通常占该国家总人口的百分之八十或者更多一点，在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国家，只有农民是年轻幼弱的无产阶级的最可靠的同盟者，农民要比动摇的城市小资产阶级和流氓无产者更可靠得多。至于民族资产阶级，虽然在一定的革命时期内能起革命的作用（反帝反封建），但几乎具有固有的反革命性，因此工农的革命力量一发展，民族资产阶级或者脱离斗争，或者走向反革命营垒，所以毫无疑问，民族资产阶级远远不如农民可靠。因此殖民地和半殖民地的革命取得胜利的一个最重要条件是无产阶级对农民的充分的、正确的领导。

　　一九二五年至一九二七年中国大革命失败的主要原因是无产阶级对其他阶级的策略上的错误，一方面无产阶级政党高估了民族资产阶级的反动作用，对他们作了过多的让步；另一方面低估甚至忽视了农民，这是后来产生机会主义错误的之主要原因。正由于这个原因，无产阶级在上次大革命中没有从农民那里得到大量的帮助或直接响应，一九二五年的五卅运动，一九二七年的三次武装起义和同年的广州暴动，其情况就是这样。失败的原因是工农运动发展的不平衡性。让我们从历年来发生的事件看这个问题：在一九二五年，城市中工人阶级的革命潮流遍及全国，而只有广东一省有农民的组织和活动，直至一九二六年下半年，湖南、湖北和江西的农民运动才有很大的发展。从地理上考虑，虽然广东、湖南、湖北、江西等省的农民运动有很大的发展，但在其他各省还没有开展起来，在江苏、浙江和河南只有地方性的农民运动。特别是在中国北方和满州，农民一般来说仍处于昏睡中。从斗争的性质来考虑，广东、湖南、湖北和江西的农民斗争已进入土地革命和建立苏维埃的阶段，而其他各省的农民运动仍处于拒绝多纳租税和要求裁减税收的早期阶段。因此，由于工农运动发展的不平衡，虽然无产阶级急需农民的帮助，但不能获得农民的大力帮助和响应，因而造成了一九二五——一九二七年大革命的失败。

　　各国无产阶级，特别是殖民地和半殖民地的无产阶级应该痛记这个教训。

　　（二）

　　以前，中国乡村只有一种组织，即农民协会，就是说除了豪绅和地主阶级之外，富农、中农、贫农，农业工人和其他各种农民都在一个组织之内。

　　虽然农民协会的组织中，规定建立农业工人部，手工业工人部等，但这些部的职能与宣传部、组织部等没有多大的区别，农业工人和手工业工人没有单独地建立一个专门的部门，以进行专门的教育和训练。然而，这些农业协会虽然是各种农民混合组成，但由于是中国共产党组织起来的，因而实际上都在农业工人和贫农的领导之下，因此那时农民协会的革命性很强，对封建主义进行强大的进攻，富农在其中的影响也不明显。

　　国民党叛变革命后，在许多地区建立起了农民苏维埃。那时，各自分散的农业工人协会是否应该组织起来成为我党讨论的一个重要问题，有些同志主张把分散的农业工人协会组织起来，他们的理由是：农业工人有他们特殊的利益。虽然已进行了土地分配，但许多农业工人仍缺乏资金和农具，仍受别的农民的雇佣，这些工人应该有一个专门的独立组织以代表他们的经济利益；其他的同志认为，这样一种协会不应马上建立起来，他们的理由是，在这个时候我们不应该在农民之中加速阶级分化，因为苏维埃仍处于战争时期，需要各种农民团结一致，共同反对地主阶级，至于农业工人特殊的经济利益，苏维埃可以进行照顾。这个问题的讨论，直至一九二八年六月中国共产党六次代表大会获得最后解决为止。代表大会主张把分散独立的农业工人协会组织起来。

　　把中国农业工人协会组织起来的意义是什么？我们必须懂得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农民不是一个单独的阶级。一般来说，农民具有一种资本主义的倾向，对土地的没收和分配导致了向资本主义的发展，把这一点看作是社会主义，这是一个错误，特别是富农，代表了乡村中资产阶级的利益。如果我们要保证革命向社会主义发展，就应该保证无产阶级对农民的领导，农业工人是乡村中无产阶级的主要组成部分，除了乡村中的无产阶级外，还有手工业工人和那些虽有小块土地但依靠出卖劳动力维持生活的雇农，乡村无产阶级和半无产阶级比乡村中其他分子容易接受社会主义，他们在实现社会主义的斗争中最坚决。只有根据他们的阶级特征把他们组织起来并通过这些农业工人的组织确保他们在农业工会中的领导地位，我们才能巩固无产阶级在农民运动中的地位，领导农民去推翻地主阶级，建立苏维埃民主政权以及在革命胜利之后建设社会主义经济。

　　而且，城市工业无产阶级对农民阶级的领导必须依靠农业工人协会这一组织渠道来实现；此外，为了对富农的反革命资本主义企图施加压力并在最后消灭他们的反革命企图，必须利用农业工人协会作为这一斗争的坚强堡垒。

　　我们与民族资产阶级进行合作时，我们遭受到失败，其部分原因是我们没有确保我们的领导作用。我们不应忘记农民中新生的资产阶级阶层及其反动性，也不应象过去那样忽视我们的领导作用。

　　这是一个从民主革命过渡到社会主义革命的特别重要的条件。

　　（三）

　　大革命失败后，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许多地方的农民协会和农民苏维埃被豪绅、地主、资产阶级的联合力量全部摧毁；但仍有许多地方的农民游击战争仍在继续，农民协会和农民苏维埃仍发挥作用；还有一些地方的农民协会和农民苏维埃仍获得了发展。

　　目前我们应该在一切可能的地区继续组织农业工人协会，组织原则如下：

　　1．协会首先应该是一个农业工人进行群众性经济斗争的阶级组织，在运动发展到一定阶段时，可以取消农民联盟，但农业工人协会应该长期保留下来。

　　2．农业工人协会的组成包括乡村无产阶级和半无产阶级，其他的贫农、自耕农、中农、小手工业者应分别组织到农民联盟中去。

　　3．农业工人协会应有自己的阶级斗争纲领，包括八小时工作日，增加工资，废除封建和半封建的劳动条件，没收地主的土地，等等。

　　4．农业工人协会与农民联盟的关系是：

　　A．在农民运动已在革命分子领导之下的情况下，即使个别的农业工人已属于现存的农民组织，但仍必须建立农业工人协会，为了巩固、加强和保证乡村无产阶级在这些组织中的领导，可以集体参加农民联盟。

　　B．如农民组织受国民党的影响或被地主、富农所领导，应该与这些机构断绝组织的联系。农业工人协会应该通过扩大无产阶级和半无产阶级的影响尽力瓦解这些反动的组织并使贫农和中农脱离这些反动组织和国民党的影响。

　　5．农业工人协会应该与城市中的革命工会建立密切的联系。

　　6．在大农场，土地开发公司，种植场，我们特别应该集中力量把工人组织起来，并且把大工业城市郊区的花圃工人组织起来，同时应该注意对盐工、渔业工人的组织。

　　7．恶劣的环境要求我们必须建立各种公开的、半公开的和秘密的组织，我们要利用一切可能进行公开的工作，但不能为了取得合法的地位而放弃革命协会的阶级性。如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利用诸如互济会、自学小组、运动协会等等的“灰色名称”。

　　8．我们应该抓住农村中所有能够发动农民进行斗争的机会，农业工人应该成为斗争的中心，而广大的贫农、自耕农、甚至中农团结在他们的周围。我们应该建立像“反租税联盟”，“反交纳赋税联盟”等各种农民群众组织。

　　（四）

　　这里我们应该讨论一下农业工人对土地问题的态度问题。过去的事实表明，农业工人是土地革命的组织者和领导者，他们处在斗争的第一线，是反对地主、豪绅和军阀的最坚决最勇猛的战士，领导农民没收地主的土地并进行分配。因此，把农业工人协会的提纲局限单纯的经济斗争是一个很大的错误，土地问题不仅是对农民而且对中国农村无产阶级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当然，我们完全懂得，所得到的土地在农民中不够分配，土地的分配也不能解除群众的经济上的痛苦，我们也懂得，在商品生产情况之下小农经济永远不能解除农民的痛苦。同时我们也懂得，即使土地平分之后，我们仍然是私有制，而不是社会主义，但我们不能劝告农业工人停止取得土地和分配土地的要求，或者压制他们的行动；如果这样做，我们就会犯很大的策略错误。我们的正确态度是向群众说明，“我们非常支持你们从地主那里夺取土地，但你们应该明白，没收和分配土地不可能彻底去除你们的痛苦；只有通过无产阶级专政和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才能消灭群众的贫困和剥削。”提醒群众注意这个问题是农业工人协会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农业工人，农村无产阶级和半无产阶级能与其他农民分得同样多的土地吗？当然这在目前来说是允许的。因为地主阶级已被打倒，雇佣农业工人的数字大大减少，不分得土地农业工人怎能生存下去呢？当然农业工人协会应该警告农业工人不要满足于已取得的土地，而应领导农民向社会主义目标前进，争取彻底的解放。这是他们的历史使命。很明显农业工人比其他农民更能理解和实行这一使命。

　　署名：邓中夏

　　1929年1月莫斯科

　　（原载《赤色职工国际》1929年1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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