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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诗人的棒喝


  (一九二三年十二月一日)

  我常对朋友说:“凡是想做新诗人的都是懒惰和浮誇两个病症的表现。”闻者以为太过。我现在修正了说:“凡是想做新诗人的多半都是懒惰和浮誇两个病症的表现。”大约是没有什么语病的了。

  新文化运动以后,青年们什么都不学,只学做新诗;最近连长诗也不愿做,只愿做短诗。今日办一个弥洒,明天办一个湖光;今日出一本繁星,明天出一本雪朝,……真是风糜一时,几乎把全中国的青年界都被他们占为领域了。

  原来科学这件东西。实在太干燥无味了,实在太艰深难学了,比方像达尔文要证验他的“物种由来说”,马克思要证验他的“剩余价值论”,都经过数十年的辛苦,到后来他们的学说出世的时候,都已是白发星星,面上都有极深的皱纹了。这种艰苦吃力的生活,那里是根器薄弱的人所能过所愿过的呢?自然只有易为而又易得名的新诗是他们唯一无二的“终南捷径”了。

  “坐在草地上做新诗”(吴稚辉先生语)的,便能混沌的欣赏自然;厮混男女交际场中做新诗的,便是肉麻的讴歌恋爱;饱食终日坐在暖阁安乐椅上做新诗的,便是想入非非的赞颂虚无;他们什么学问都不研究,唯其如此,所以他们几乎都是薄学寡识;唯其如此,所以他们几乎没有一个人把人生观和社会观弄个明白;唯其如此,所以他们的作品,即使行子写得如何整齐,辞藻选得如何华美,句调造得如何铿锵,结果是以之遗毒社会则有余,造福社会则不足。然而他们却挂上什么“新浪漫主义”和什么“为艺术求艺术”的招牌,以为掩饰的护身符,这是多么可怜可恼的一樁事呵!

  有人以为这些都是胡适之辈作俑之过,其实胡先生辈提倡新诗,何曾教人不研究学问。即就胡先生个人而论,固然高兴时有感触时做几首新诗,然而他全付的精神却在做他的中国哲学史大纲。为什么他研究学问的这一点好处他们不学呢?

  我们不反对新诗,我们亦不反对人们要做新诗人,我们反对的是这种不研究正经学问不注意社会问题,而专门做新诗的风气。如果这种风气长延下去,将来中国青年界要演成一个什么样子,是我们此时所不忍预言的了。所以我们在此垂涕泣的叫喊道:

  青年们!醒来哟!

  谁在你们的四围!

  虎视鹰瞵的,

  磨牙吮血的?

  你们是处在一种什么环境?

  你们是负了一种什么责任?

  春花般的青年们哟!

  朝暾般的青年们哟!

  烈火般的青年们哟!

  新中华的改造只仗你们了,

  却不是仗你们几首新诗。

  青年们!醒来哟!

  署名:中夏

  (原载《中国青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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