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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科学史》序


  昔者英国大哲学家培根提倡科学,谓非从科学史着手不可。于是拟定一自然科学分类史书目,凡一百三十种——举凡天地现象、理、化、矿、植、医药、心理、教育、社会,莫不赅备。培根以后,欧洲科学勃然以兴,名家林立,究其源,培根之功不可掩也。何也?为学之道,博学而后能精,温故而后知新,在科学尤然;而博学温故,莫善于史——此培根编史之议,所以为西洋科学进步之一大动力也。

  历来于科学有发明者,非真具特创之才也,其所发明,必有其所依据。

  居里夫人之发现銧原质,完全根据于柏克勒尔以放射性为磷光作用之假设(见本书第十八章)。又如海王星之发现,以威廉爵士之发现天王星为其先驱,而后有勒未累与亚当斯相继发表海王星之距离(见本书第十四章)。哥伦布之发见美洲,有地圆之说为之先;斯蒂芬孙之发明火车,有瓦特之发见蒸汽压力为之导。事之类此,何可胜举?所谓“温故而知新”者是矣。

  科学中有所谓“归纳法”焉。“归纳”者,由博而之约之谓也。昔达尔文倡“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之说,以名于世。其为此言,实得力于五载之航游。当其出游时,遍历异邦,所见动植矿物,何止千万?而人情风俗,处处足以增长其见识;见闻既博,乃归纳而成此前人所未发,历万古而不磨之至论——此岂非博学之功哉?且达氏尝曰:“余之工作,悉依据于培根之原理,未尝自立学说,惟采集事实不厌繁多。”(见本书第十五章)是知达氏非徒以博学成名,抑亦善于温故者欤?

  夫达尔文之航游,不啻读一部伟大之科学史;反之,读一部科学史者,亦不啻作五载之航游。况乎史之所述,纵追荒古,横被海澨,又岂游历所可及,则读史而后,其成就不当更伟于达氏也耶?且也,以西洋科学渊源之深,用力之巨,政府之提倡鼓励,民众之尊崇赞助,实用与理论相辅而并进,遂有伟大之成就,丰厚之内容;一旦笔之于书,辑而为史,其足以资吾人之揣摩,发吾人之深思者,岂浅鲜哉?

  李贝此作,即本斯义,而尤注重于一般之读者,使科学不必限于专门学者,而人人皆可有相当之科学智识,皆可以藉此奋发而有所贡献于科学。以吾国科学之幼稚,普通读者渴望于科学之切,出此书为西洋科学之介绍,可谓当机。译者尤君,乃专攻工程而兼长文辞者,其译笔之信实,文采之华美,足以原著并传。他日国内科学之进步,其将以此为嚆矢乎?

  中华民国十七年五月十二日,蔡元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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