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研究哲学|蔡元培

怎样研究哲学

　　（一九三五年四月十一日）

　　我们要研究哲学，不能不先考一考哲学的范围。哲学是宗教上分出来的，宗教最盛的时候，把自然现象及人类行为，都加以武断的说明，只许信仰，不许怀疑，后来有怀疑的出来，以对于宗教作半脱离或全脱离的态度，试为不必尽同于宗教的说明，这是哲学的开始。哲学的开始时候，把解释自然现象与人类行为的责任，统统担负起来，如希腊的雅里士多得、英国的培根都是如此，这是哲学范围最广的时候。后来解说自然现象的科学渐渐成立了，如物理、化学、地质、天文、动物、植物等等，于是哲学的范围缩小一部分了。后来解释人类行为的科学，如历史、社会、语言、政治、法律等等，也渐渐成立了，于是哲学范围又缩小一部分了。最后心理学以应用实验方法而成为独立的科学，教育学、美学跟着起来，也有成为实验科学的趋势，伦理学也试用归纳法，于是哲学的范围乃更小了。

　　哲学的范围，虽因科学的成立，而渐次缩小，然哲学与科学的关系，乃日益密切。盖科学建设的初期，虽局于微小的测验与比较，而发展以后，积理日多，欲构成一贯的理论，就往往涉及哲学领域。是以有一科的哲学，如数理哲学、法律哲学。有综合自然科学的哲学，如自然哲学是。有综合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而构成系统的，如斯宾塞尔的综合哲学、孔德的实验哲学是。至于纯粹的玄学家，似乎超科学的，然而以直观建设玄学的柏格逊，虽屡言偏重理知的流弊，而他所引用的例证，还是取资于科学，这可见哲学与科学的密接了。

　　至于研究哲学的开始，照叶青先生说的，先读哲学概论与哲学史，是最好的，读了这类书以后，于哲学大概与从前哲学家的派别，都知道一点了。若觉得有一派特别可喜的，就可搜罗这一派的书详细阅读，若觉得没有一派满意的，可取再详细一点的哲学史再看，或者可以引起兴趣。至于研究的范围，亦不必太拘泥，若本来有一种科学的特长的，就可从此入手。如达尔文从生物学进行，罗素从数学进行是。若对于各科学，本没有特别嗜好，而就从哲学上进行，也可分“博”、“约”两种，博的是各方面都顾到的，如翁特著有论理学、伦理学、心理学，及其他民族心理、哲学入门等书，阿亭著有纯粹论知的名学、纯粹意志的伦理学、纯粹感情的美学等。约的是偏于一方面，如洛克的偏于认识论，克洛绥的偏于美学等。总之，研究的对象，全可自由决定，并不受何等拘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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