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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宗奋孔,别忙,我们先查查这些表。(孔被他拉住,只好停下)这一共是七十一份表格,现在只赶出一半。(孔望见况与龚都去签到,早已心不在焉)

  况西堂(猜透)秋萍兄,我给你在签到簿上留个空。

  谢宗奋喂!(孔才回过头来)你昨天给我的那十份,我看至少有六份是错了的。

  孔秋萍怎么,我抄错啦?

  谢宗奋不是,里面根本不准确。

  孔秋萍这就不关我的事。

  谢宗奋譬如说,现在院里所用的职员差役,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数目──孔秋萍不管啦,谢先生,不准你可以问院长去。我们数数还要赶的表吧,这张该我抄,——谢宗奋(指着)这张归你抄。

  孔秋萍这张也归我抄,三张,四张,五张,六张,七张,八张,九张——(仿佛数不完的应填的表格报告)我的妈,上面发下这么多表格要填哪。——唉,这么许多表!

  龚静仪(幸灾乐祸——对着况西堂,俏皮地)这才叫做“临表涕泣,不知所云”。

  [此次孔秋萍看她一眼,走向院长桌上去签到。

  孔秋萍(不看则已,看了签到簿)混蛋。这太压迫人哪!

  龚静仪(吓了一跳)怎么?

  谢宗奋怎么回事?

  孔秋萍(拿起签到簿)你们看,天下有这种道理不?

  况西堂(佯作不知,故意读出来)“马登科,七点半到。”

  孔秋萍(一腔怨气)况先生,你看,岂有此理不?我七点钟(不自觉地又说早半点钟)

  到,他昨天晚上就把名签上了,这是第三次!我非得享报院长,这,这,公事这么办,是越过越不像话了。

  况西堂(“小事化无”的态度)他签七点半,你就签到后面,写七点三十一分就得了。

  孔秋萍可——可是我七点钟到的。

  谢宗奋你少写了半点钟又有什么关系?

  孔秋萍(连自己也相信今天来得异常早)但是我是七点钟到的,他就比主任再大,也不应该抹煞我这早到的事实啊。

  谢宗奋算了吧,你早来干了什么?还不是坐着看报,烤火,吃点心。

  孔秋萍那我知道。可是公事办不办是一件事,我签到早不早又是一件事。况先生,您是个老衙门,您想,我们再不靠早签到,晚下班,考勤加薪,还靠什么?

  况西堂我并没有说你不应该。可是马主任现在严然是个要人,跟他这种铁饭碗碰,对你有什么好处?

  孔秋萍(不赞同的语调)■——况先生,我就讲的是这个理呀。他铁饭碗——哼,一位小小的省立医院的庶务主任算得了什么!我从前在交通部,何司长就跟我说过——(仿佛大家应该知道这个鼎鼎大名的人,叫得既熟且响)就是何凤奇呀,总务司的司长,范部长手下最红的人——他就跟我说,(不觉一比)拍着我的肩膀说:“老孔,全部里就你一个人最勤。早到迟退,你是我们部里最有前途的公务人员。”不是吹,况老先生,连黄次长都对我当面这么嘉奖过。我总是任劳任怨,一句话也不说,(眉飞色舞)所以现在我们的秦院长一直也很看得起我。(更一串说下,来得有力)但是不能因为何司长把我介绍给刘厅长,刘厅长又把我介绍给秦院长,叫我到这里来当,当——龚静仪(仿佛顺口替他说,其实是有意作尖刻的讥讽)

  当录事!

  孔秋萍(不理她)嗯,当录事,我反而吃这个混帐王八蛋的亏呀。

  况西堂(不自觉地想捉弄他)那么,我们秋萍兄打算怎么样呢?

  孔秋萍(一鼓作气)我要骂他,我要当面给他一个难堪,笑话他,叫他也明白我并不是好惹的。别看他是皇亲贵戚,院长的外甥。

  况西堂(大点头)很好,很好。

  (老范做然由右门匆匆走进,神色烦躁,预备穿出左门上楼。

  孔秋萍(余勇可贾,耀武扬威)喂,范兴奎!

  范兴奎(一看是孔)干嘛?

  孔秋萍(指手画脚)方才的签到簿是不是从马主任楼上房里拿来的?

  范兴奎(不耐烦地哼出一声)嗯!

  (范由左门下。

  孔秋萍(轻藐的神气)况先生,我就讨厌这种欺软怕硬的势利小人。他以为他是“这个”(伸小指示意)介绍来的,我就怕他。哼,我还是照样给他一个难堪!

  (鼻里拖出一声长的——)嗯,“这个”,“这个”是个什么东西。

  况西堂老弟,嘴上不要这么缺德。院长夫人就院长夫人,不必“这个”,“这个”叫得这么难听。

  孔秋萍她本来是“这个!”院长原来的太太我见过,现在还在怀宁。(低声,煞有介事的样子)这是偷偷摸摸在上海娶的,(忽然得意地笑出声音)她不是“这个”是什么?喂,龚小姐,您说,她不是——谢宗奋(一直在工作,厌恶地)喂,孔,请你少说两句,把这点表赶赶好不好?

  孔秋萍(小脖子一缩)好,咱们就赶表,赶——表。

  [于是大家都不说话,有的办公,有的看报,有的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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