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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他正急得無可奈何之際,魏無雙果然似已發動。搬轉自己身軀,把顆雲髮蓬鬆、蘭香微度的螓首,並枕相偎,並從頸下伸出一隻玉臂,緊緊地把自己摟在懷中。胸前感覺到兩團軟玉,堅挺挺、顫巍巍,貼肉偎肌,銷魂蝕骨。

  葛龍驤當日在嶗山大碧落岩萬妙軒中,雖然也是身中藥力,危機一髮,繆香紅並與面首大佈淫席,盡量挑逗,但還未到這樣赤身同衾、短兵相接的地步!如今懷中所摟,胸前所偎以及手足所沾,無不是香肌柔滑,觸處魂銷!葛龍驤自積壓這次風流魔障,恐怕無可逃免,只得盡力而為。

  當下微合雙目,舌舐上顎,竟在這漁舟艙內的軟床之上,懷抱半縷不著貼胸偎臉的絕代佳人,要想運起玄門內功,來個物我皆忘,無人無相。

  慢說葛龍驤這樣一位蘊藉風流的少年英俠,就是深山寺觀修持有年的高道名僧,在這種情況之下,要能付諸無聞無見,也必無人能信!可憐葛龍驤一會兒靠玄門所學,萬相皆空;一會又為現實所迷,塵念漸起。其中只要魏無雙略施風流解數,泯卻對方時朗時蔽的一點靈明,無疑好事立成,葛龍驤必失童貞,墜入風流小劫。

  但出人意料以外的是,魏無雙把葛龍驤緊緊摟在懷中,貼臉偎胸之後,竟自一無動作!葛龍驤提心吊膽,宛如待宰羔羊一般靜候多時,不見對方發動風流攻勢,心中不由大異,忍不住微微睜眼一看,這位昨日的風流教主魏無雙,蜷伏在自己懷中,微聞香息,竟似業已睡去,但那露在薄衾之外的蝤蠐粉頸,和欺霜賽雪的美人香肩,以及隱約可見,正頂在自己胸前的那兩堆溫香軟肉,卻令葛龍驤觸目驚心,趕緊再度閉目。

  起初不解魏無雙已然用盡心思,使自己直到現在還不知,是在怎樣誤服迷藥的情形之下中計,卻又不加侵擾之故,但忽然想到貓兒捕鼠之後,必先盡情戲弄,然後才行快意大嚼!不由得全身又是一陣寒顫。睜眼再看魏無雙,只見她秀逸出塵的嬌靨之上,雖在閉目睡著,仍然佈滿著一種湛湛神光,不帶絲毫妖淫邪蕩之狀。

  難解!難分!難猜!難測!一連串的「難」題,把葛龍驤「難」到了下半夜,仍然「難」明究竟!他精神上也實再「難」以負擔,心頭雖然「難」放,但眼皮「難」睜,竟在這種難得奇逢之下,與魏無雙朦朧睡去。

  這邊「難」睡著的葛龍驤,那邊可也「難」壞了奚沅和小摩勒杜人龍二位。

  明明聽到葛龍驤以內家功力凝氣傳聲,說是魏無雙業已解散風流邪教,他二人要蕩舟遊池,並做長夜之談。那意思是叫自己二人放心,已無變故。但先前遙見葛龍驤與魏無雙對坐船尾,相互傾杯,此時卻雙雙入艙不見人影。要說有變,葛龍驤怎的毫無聲息,要說無變,孤男寡女,深夜之間,同處小小漁舟艙中,這久不見聲息,卻也不像是正常之事。

  若聽其自然,奚沅、杜人龍均覺得有點放心不下;若過船探視,則因葛龍驤說這魏無雙業已回頭向善,彼此是友非敵,亦似大有不便,左右為難,躊躇不已。

  尤其是杜人龍,心中暗念:「葛師兄呀,你與這風流教主,深夜同艙,情形不對!可千萬要像當年對付繆香紅一樣,自朗靈明,矢堅定力,假如陰溝之內翻船,這滇池之上有所失足,天心谷中相會之時,可怎樣向我那位玄衣龍女柏師姐交代!」

  奚、杜二人反覆思索,欲行又止,心中難定之下,斗轉參橫,漫漫長夜已過,空中似有似無的,業已透出一絲曙色,杜人龍無法再忍,急中生智,伸手向奚沅借了兩柄月牙飛刀,遙向漁舟伸手發出。手法甚為巧妙,一刀先發,一刀後至,正好在漁舟艙邊不遠後刀趕上前刀,「叮噹」互撞。靜夜之中,其音極為清脆,也不傷及漁舟分毫。「嗤嗤」兩聲,兩柄月牙飛刀,一起墜入水中。

  杜人龍這飛刀示警之計,果然生效。在漁舟艙內,傳出一絲嬌音說道:「二位莫不放心,葛公子酒倦稍息,並與我尚有話未曾說完。晴日一升,便即回舟,不會有損半絲毫髮。」

  奚沅、杜人龍二人,見這魏無雙居然也會練氣成絲、傳音入密的極高內功。此時漁舟因無人操縱,久已隨波蕩漾,但兩船始終保持四丈以外距離。魏無雙語音極輕,字字清晰入耳,不由好生欽佩!雖然葛龍驤不自答言,多少有點蹊蹺,但紅日即將東升,只得暗作準備,再行忍耐片時。待日出之後,葛龍驤若不回舟,便立即前往探視究竟。

  葛龍驤身被酒力,再加上個赤裸玉人在懷,驚心動魄的精神負擔,真比遇上敵手浴血苦戰上個三、五百招更覺勞累。在支持到了無法再支之後,閉目一睡,便即沉沉難醒!所以被杜人龍飛刀示警,驚醒的不是葛龍驤,而是那位紅粉奇人,風流教主。

  魏無雙被刀聲驚醒,立以真氣傳音,穩住奚、杜二人以後,一環玉臂,又緊緊摟住葛龍驤,往他臉上親了幾親,一聲長嘆!

  回手自枕下摸出一青一黃兩粒藥丸,先以黃丸含入自己口中,然後唇舌相親,慢慢度入葛龍驤口內。

  這黃色藥丸是解酒之用,半晌過後,葛龍驤酒力漸解,覺得口內芬芳。微微睜目一看,魏無雙斜伏自己身上,度藥方畢,那條軟綿綿、香馥馥的丁香軟舌,正在縮回!一試自己酒力雖解,體力未復,但已能說話及稍微轉動,不禁劍眉雙剔,滿含鄙薄之色問道:「魏無雙!你既已處置門下惡徒,解散風流邪教,怎麼行為仍然如此無恥?難道先前對我所說,全是些騙人假話不成?」

  魏無雙淒然一笑,說道:「魏無雙從無半句虛言,何時說了什麼假話?公子天生這副俠骨高懷,人品又是極其風流俊朗,一見之下,令我三十年古井不波之心頓泛情瀾,無法自主!但魏無雙尚有自知之明,衡己度人,你我年齡相差這遠,尊師清望門戶又高,不論哪一方面,也無好合之望!這才邀你同作長夜之飲,暗將極妙藥漿塗在你所用那隻雕龍玉杯之上。第一杯酒絲毫無異,第二杯酒藥已漸解,等到第三杯酒,所塗藥力全部深在酒中。所以公子雖存戒心,依然中計!但我如此苦心,所圖為何?不過是情懷難遣,又自知薄命,才想留此一夜風流,以使我這個風流教主之名不虛,名副其實的有個著落。」

  說到此處,魏無雙陡然把身覆錦衾一揭一甩,讓整個赤裸玉體呈現在葛龍驤眼前,但面上卻一片湛然神光,正色說道:「我們身無寸縷,擁抱同眠,漫漫長夜之間,男不思淫,女不思蕩,古今天下能有幾人?魏無雙自詡尚非俗女,更看出你亦非俗士。這樣安排,一半固然為了實現我心中景慕,以結這場無垢情緣;另一半也想藉此考驗我這二十年苦修,與你名門正派所傳的內家定力,能不能戰勝色慾之念?」

  她這番妙論,聽得葛龍驤啞口無言,心中說不上來,對這位魏無雙是敬?是愛?是憐?是恨?魏無雙見葛龍驤這副神情,不禁啞然說道:「我們初見之時,魏無雙不是說過曾經自訂守則『只可風流莫下流』嗎?如今雖然一夜纏綿,但彼此貞關不破,是風流?是下流?唯君自判!魏無雙這十餘年間,為這風流所羈絆,足跡僅限西南,把整個天下的名山大川辜負已久!從今以後,我要盡興遨遊,並憑一身微薄所學,管管天下不平之事。

  「我們自此一別,後會有期,倘有緣再見,為友為仇,也全在於你!你如引今夜之事為恥,視我為仇,則白刃剖胸,亦所甘願!倘竟對我這薄命人稍加憐愛,則我也絕不存非分之想,能夠叫我一聲雙姐,於願已是!

  「總之龍弟弟,這一夜奇緣,足夠魏無雙鏤心沒世!不要讓你那兩位好友狐疑著急,作姐姐的為你整頓衣衫,解去藥力之後,也該風流雲散的了!」說完便為葛龍驤整衣,並把那粒青色藥丸替他納入口內,神色莊嚴,真完全是一副大姐姐模樣。

  但可笑的是,葛龍驤已將穿戴整齊,魏無雙自己身上還自裸無寸縷。葛龍驤看好那身冰肌玉骨,何嘗像是三十歲的人?想起一夜所經,百感交集,癡癡無語。怪的是魏無雙此時見葛龍驤目光癡注,嬌靨之上竟泛緋紅,三把、兩把也自著好衣裳,妙目之中,業已隱含珠淚。

  葛龍驤暗試體力已復,淒然一嘆,竟自握住魏無雙一雙纖手,俊目凝光,正色說道:「雙姐!你有一句話,必須加以改正。男女相愛,何在年齡?葛龍驤若非此心早已屬人,石爛海枯,均所難變,則對雙姐這種高華品格,絕世丰神,求之猶恐不得!今後就如雙姐所言,你把我當做親弟弟一般看待。雙姐意欲仗劍濟世,把精神寄託於大我之間,原本極好,但萬一有日厭倦江湖風塵,務望駕臨衡山涵青閣或是龍門天心谷,小弟必為你引見冷雲仙子。以雙姐這種資質悟性,進參武家上道,必然大有成就!」

  說完,遂把自己所經所歷,詳詳細細地對魏無雙敘述一遍。

  魏無雙被葛龍驤先前那幾句話,感動得珠淚潸然,聽完他來歷經過以後,破涕笑道:「龍弟!有你這幾句話,做姐姐的雖死無憾!眼前我有事,不便與你們同行。好在江湖之上,隨時均可相逢,而我也真想看看那位玄衣龍女柏青青,是怎樣一位絕世佳人?能贏得你天生情種,稱臣不二……」話方至此,漁舟輕微一晃。

  魏無雙側臉笑道:「做師弟的怎把師兄管得這緊?天空也不過才泛魚青,杜小俠就來接應,難道魏無雙有虛言?你看你葛師兄不是好端端的毫髮未動嗎?」

  杜人龍紅著一張俊臉進艙,強笑說道:「我葛師兄武功絕世,定力極堅,任何場面也無虞有失。杜人龍不過景慕魏教主從善如流的巾幗襟懷,要想藉此機緣,見識一面罷了。」說話之間,目光電掃,見葛龍驤、魏無雙二人,衣著雖然整齊,但榻上枕橫衾亂,似是一夜同寢,不由以為葛龍驤已墜風流小劫,心中騰騰直跳。

  魏無雙聆音察理,鑒貌辨色,已把杜人龍心中所猜疑之事料得清清楚楚,微笑說道:「杜小俠靈心利口,不過知人卻似稍嫌不明。我這風流教主,雖然極可能蕩檢逾閒,但你葛師兄那種清貞操守,磊落丰標,豈可與常人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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