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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钱夺先不愧是帮主,能沉住气,仍旧轻摇他的折扇,微眯双眼,可是他的手下就沉不住气了。

  孙黄熊戟指大骂:“他奶奶的,你们是什么东西,胆敢在本帮主面前嬉闹!一群王八蛋!”

  毕朽火大了,也戟指大骂:“你这只疯狗,乱吠什么!瞧大爷射掉你的狗牙!”“牙”字方落,他嗖的一箭射向孙黄熊嘴巴,设非裴翔威阻止,他的第二箭必接踵离弦,其后还有第三箭、第四箭……

  孙黄熊想卖弄武功,右掌一探握住箭杆,想甩还他,令他难堪。手掌尚未握牢箭,箭镞距唇已不及两寸,断牙落齿之祸眼看是捱定了,孙黄熊暗叫一声:“苦也!”

  钱夺先低估了毕朽,等他发觉,已经慢了一步。

  一道白影紧随箭后而出,抓住箭尾,解了孙黄熊的危厄。箭尖恰好停在他的唇肉上,没有破皮,没有流血。

  裴翔威缓缓自他掌中拿下箭,淡淡说道:“我不是要救你,我只是不想增加我外公和我朋友的麻烦。”说罢,转身走回。

  孙黄熊怔在当地,不知该如何才好。

  钱夺先抚掌对初泰机道:“难怪你如此嚣张,你手下的能人着实不少。”

  初泰机微笑不答。

  钱夺先击掌数下,船舱中出来一个卅岁左右的马脸汉子,右手自上臂断掉,脸色惨白,可以看出他受过重伤,失血甚多,而且是几天之内的事。

  初泰机认得他是四狼丁氏兄弟的老三——丁三狼。

  元节惊问:“你怎么受伤了?”他和丁氏兄弟一样是擅使刀的人,若一对一,丁氏兄弟皆不是他的对手,但丁氏兄弟向来是联手对敌,不管对方有多少人,四兄弟都是四人齐上,能伤得了他们兄弟的人,当然也伤得了元节,所以他要探询。

  元节曾和他们一起喝酒欢闹,交情不恶,丁三狼却只看他一眼,冷漠地道:“喔,是你。”好像不曾认识过他一般。

  元节被他这种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彭松仁行了过来,丁三狼向帮主行礼毕,也向他行礼,口称:“师伯”。

  初泰机看到他两眼满含悲愤,心中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裴翔威移近,悄声道:“外公,丁氏兄弟大概在您的属下手里吃了大亏。”初泰机点点头,等候钱夺先发话。

  钱夺先道:“初堂主,你是明眼人,应该看出这是怎么回事罢!”

  初泰机颔首道:“我知道,不过我不曾叫我的人做这种事,你可否告知详细情形,我好研究一下。”语气极其诚恳。

  钱夺先冷笑道:“我手下的人不知那里得罪了贵堂,令你们下此辣手!他兄弟四个,老大、老二被杀,老四成了白痴,致于他嘛……,你也看到了,他已是废人一个,你说看看,我这个做帮主的,应不应该替他们讨回公道。大师,请你评理。”他站起身来,向度非抱拳一揖。

  度非合什还礼,眼望初泰机。

  彭松仁目光森寒的望着他,目光若能杀人,初泰机此时必然伤痕累累了。

  初泰机泰然自若的说道:“请告诉我那人是谁,好还你们一个公道。”

  钱夺先冷而有力地道:“汉阳分堂主戴雨亭。”

  初、元、毕三人闻言,神色俱动,暗道:“竟是他!”

  戴雨亭是初泰机的四师兄,是内五分堂主之一,擅长刀法,性情温和,外表看去,一点都没有当家首领的架式。他性喜山水花草,常到各处名山游览,好像是个与世无争的隐士。待人极宽,所以下属敢在他背后直呼其名,有时在他面前脱口叫出,他也不生气,好似没听见般的静然。

  他入门比初泰机早,年纪却比他小,今年才五十八岁。戴雨亭娶妻甚晚,五十二岁娶妻,五十三岁得子。他把这个独子爱若性命,对妻子也温柔体贴。

  所以他做出这种事,实在很难令认识他的人相信。太不可能了!

  初泰机问丁三狼道:“你确定是他?”语气虽然平静,话语中却有无数的怀疑。

  彭松仁怒道:“你不信?”

  初泰机道:“晚辈是认为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一时之间没法接受。晚辈没有其他意思。”

  丁三狼以坚定的口吻道:“我敢保证是他,不信,咱们可以当面对质。”

  初泰机道:“正好我们有急事要赶到金陵,途中顺道经过汉阳,请各位一起前去,好澄清此事,还你们一个公道。”

  彭松仁道:“说走就走,这便起程!”

  钱夺先点头赞成,传令手下开船。

  初泰机想问他如何得知己方一行从南阳下来,还未开口,便被一个兴冲冲跑来的少女打断。

  那少女体态婀娜,眉目姣好,一双眼睛灵动有神,着一身翠绿色动装,她是从另一艘三桅大船上乘小船过来,她一上来便跑到钱夺先面前,撒娇道:“爹,听说您这儿来了一位使软鞭的客人,女儿想跟他比比鞭法,您说好不好?”

  裴翔威和刘玉茵相顾微笑,刘玉茵低声道:“师父,您这下恐怕要再收一个女徒弟了。”

  郝刚道:“谁说的?她是找我比鞭法来的。”

  刘玉茵道:“她打不过您,不就会拜您为师,徒儿就可以有个师妹了。”郝刚笑而不语。

  钱夺先正请他们到船舱看坐奉茶,被女儿这么一搅和,不由有些为难,他刚才令人难堪,连少林高僧度非也得罪了,现在却要请对方与他女儿切磋武功,心中好生踌躇,但经不起这个晚年才得的独生女儿再三央求,只好厚着脸皮向郝刚抱拳道:“郝大侠,小女很想跟你切磋一下鞭法,希望你不吝指教。”他知道郝刚鞭法了得,担心女儿在他手下吃亏挂彩,便先用言语挤住,令他不好意思出手太重。

  他这么做是发之于爱护女儿的心,可是未免把人的气量看得小了。

  郝刚也不明说,客气的回道:“不敢。”转对刘玉茵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徒儿,你替师父去跟她比划比划,可别伤了人家啊!”人家请的是他,他却叫徒弟出去,表面上是怕伤了人,骨子里则是轻视之意。

  钱夺先先耍弄人,此时发作不起来,空自在肚子里生气。

  刘玉茵练了五年多的鞭法,也想试一下,她没带鞭子,伸手向师父借,郝刚借了给她。

  两人来到甲板空旷处,相互一礼,那少女道:“这位姊姊长得好漂亮,我的名字叫钱怡音,不知姊姊怎么称呼?”

  刘玉茵把名字说了,看她不像其父,因此心生好感,笑说:“好巧,我和你名字的最后一字发音一样,我哥哥的鞭法比我还好,有机会的话你们可以认识认识。”

  钱怡音脸上微红,小声说道:“哦,是吗?”手腕一抖,软鞭徐徐抽去。

  刘玉茵右移避开,看她客气,便也客客气气的还招。

  两人鞭法各有所长,但是因为怕伤了对方,出招都不快,招式是各尽其妙,却毫不带一点拼斗厮杀的味道。两条软鞭好像两条盘旋飞舞的彩带,姿式煞是好看,许多人看得痴了,放下手中的事情不做。船下的伙夫厨役也跑出来观看。

  刘玉茵学鞭又学剑,鞭法便精通的有限,斗到百余招后,鞭法微显滞涩,钱怡音觑个空隙,抬脚踩住她的鞭子,挥鞭卷向她的右手腕脉。

  软鞭既是长兵器,也是软兵器,一旦被欺近,施展就不易了,必需拉开一段距离。她软鞭被踩住,对方鞭招又到,她无法还招,算是输了。

  刘玉茵性情爽快,叫道:“不用比了,我输了。”

  钱怡音微笑道:“承让了。”松脚收鞭,取布将踩住的地方抹拭干净。

  郝刚看她很达礼,也生了好感。

  刘玉茵、钱怡音两人各叙年龄,两人都是十八岁,不料刘玉茵大了几个月,钱怡音称她一声“姊姊”,两人手牵手走到郝刚面前,刘玉茵奉鞭还给师父,不好意思地道:“师父,我输了。”

  铁龙帮众知道帮主千金不喜欢人阿谀奉承,所以没人敢拍手叫好。

  郝刚笑道:“没关系,你输得不冤枉。”问钱怡音道:“请问令师可是姓狄名潮舟?”

  钱怡音惊道:“前辈知道家师?家师不曾提起过啊!”

  郝刚微笑道:“他当然不提。”压低话声:“令师因为输我一招,一气之下退出江湖。”说完,提高声浪:“你今天赢了我徒弟,很不简单。”暗指替她师父争了一口气回来,最好能告诉她师父狄潮舟一声,让他也高兴高兴,一消多年积在心中的不快。

  钱怡音会意,点头笑说:“好!”

  ***

  午时不到,便到了汉阳。

  初泰机吩咐元、毕二人先去汉阳分堂查探,自己一行随后赶到,元、毕二人接令去了。

  汉阳位于汉水之南、长江之西,与武昌、汉口合称武汉三镇。唐时,武汉商市自武昌移于汉阳南岸,宋时最盛,城外沿江数万家,列肆如栉,极盛于一时。历史古迹,也以汉阳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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