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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度非慈和微笑,道:“施主前几天受伤,功力尚未尽复罢!”右拳发出佛光神拳,打向涨饱风的船帆,朝船首鼓涨的船帆刹时往后一挫,反风向一涨,才再跳涨回来,船身受到影响,顿了一顿,有几个人立足不稳,踉跄了几下。他这一拳,少说也有千斤之力。

  度非大师素来少在江湖走动,知道他的人虽多,见过他的人却不多。三熊在他手下吃过亏,可是仍不将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老和尚放在眼里,等他露了这一手神功,才骇异不已,挢舌不下。

  初泰机的功力和度非相捋,受的伤未痊愈,要和他一样举重若轻的发动击帆,便无法办到了,他们五人之中,现在就数度非的功力最高了,他捋须一叹:“如此只有委屈大师,请大师千万要小心。”

  度非微笑道:“老衲会的。”

  ***

  桃仙镇外停泊了十数艘大船,其中一艘三桅大船特别醒目。

  这艘船的三根主桅全做黑色,中间一根主桅上迎风招展着一面红色三角大旗,正中用黑色丝线绣了一个斗大的“钱”字,老远便可望见,船两头还有瞭望守卫的高塔。初泰机知道那船就是铁龙帮主钱夺先的座船,他跟群雄说了。

  三熊船上的小头目打旗号过去,两边接近到一里之遥,十余条快船划了出来迎上。

  快船上一人不等靠近再上,纵身飞掠过七八丈宽的水面,在船舷外足尖一点,上了甲板。他头顶光秃,两边头发银白,狮鼻阔口,在半空中即大喝:“谁是初泰机?给老夫站出来!”他年纪一大把了,脾气却暴燥的和小伙子一样。

  度非、初泰机、郝刚见是他,脸上颜色微变,两个年轻人不知情,只觉得那老人的火气好大。

  初泰机硬着头皮站前,拱手道:“前辈叫唤晚辈,不知有何教诲。”

  老人斜睨他一眼:“你就是初泰机?”语气中火药味极浓。

  初泰机仍礼貌的答道:“晚辈正是。”

  他话甫说完,老人大喝一声,震得众人耳鼓生疼,老人眨眼到他面前,右手五指如钩,朝他脑门疾落,左手爪扣住他右手脉门,令之无法脱逃。

  度非、郝刚在老人出现时,便即凝神戒备,他开口大喝,两人不约而同的同时出手,拳鞭俱以全力发去。拳风挟着船板被刮起的木屑卷去,软鞭则如十数条毒蛇噬咬老人面门。

  老人嗤笑一声,右爪翻腕成掌,朝软鞭连拍,尽数接下来招。左爪则立掌推出,硬接度非的佛光神拳,脸上犹带着对他们不屑一顾的神情。右足足尖踢初泰机心口,这一脚用上六成内力,掌上只有其余的四成内力,他不把度非放在心上,意图先杀了初泰机再说。

  他卅余年前曾和度非交手,以为他的佛光神拳比过去好不了多少,讵料度非早已不是昔日吴下阿蒙。老人发觉不对,急忙加力,尚未运足,两方内已相交冲撞,“呼”的一声巨响,老人登登登的退了三步。

  度非仅是上身朝后仰了仰,退了半步。

  在旁人看去,他似是占了上风,可是一个是全力发招,一个是在大意下应战,孰优孰劣,场中两人明白得很。

  那老人名字叫做彭松仁,是铁龙帮“二门三熊四狼”中的四狼,丁氏兄弟的师伯。他性情暴燥,发起性子来,不管对方背后的势力有多大,依旧敢下手格杀,故得了个“怒血阎罗”的名号。他不滥杀无辜,武功又好,许多门派大豪的弟子死在他手里,跟人死后向阎罗王报到一样,只有自认倒楣,因为师门不会为死在他手里的门人弟子报仇。

  他退隐江湖十年多了,今年已经八十三岁,所以度非等三人看到他,心中自然骇异,初、郝二人过去虽不曾和他交过手,但都知道这位前辈的武功不是自己一人能够接得下的。

  度非挡在初泰机身前,合什一礼,道:“彭老施主别来无恙,身手矫健不减当年,可喜可贺,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彭松仁嘿嘿一笑,道:“度非秃驴,你的佛光神拳练的不错嘛,难怪敢跟老夫动手!你最好识相点站到一旁去,否则别怪我没跟你打声招呼。”论起辈份,度非是他晚辈,故他喊他“秃驴”,度非仍是一脸和气。

  裴翔威闪身在两人中间,与彭松仁面对面,说道:“前辈,小可的外公似是和您发生了一点误会,等分清是非黑白后,再动手好吗?”他气彭松仁不容分说,一上来便痛下杀手,因看他是前辈,所以措词还算婉转,但已经是在指责他做事不问皂白,只听信一面之辞,一味胡闹,彭松仁是多年的老江湖了,岂会听不出他话里含意?

  他倏然出手抓住裴翔威胸口举起,瞪目怒喝:“臭小子,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对老夫无礼!”

  裴翔威胸口要穴被制,浑身无力,性命悬之于人手,可是仍凛然无惧的睁大双眼,与他对视。

  彭松仁看他如此,心中更怒,口鼻直喷气,眼睛瞪得目眥欲裂。

  众人虽想救,但怕激怒他,枉送了裴翔威的性命,他内劲只要轻轻一送,十个裴翔威也登时了账,众人唯有摒气凝神,静候奇迹出现。

  过了好久,他将裴翔威往地上一掼,说道:“也罢,看来此事也需要说个明白。”说完,负手行到船舷边,仰首远望,好像不曾发过脾气一样。,

  快船上来的人中有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壮汉,是孪生兄弟二人,唇上有髭的是大哥陶铜门,唇上无髭的是弟弟陶铁门,是“二门三熊四狼”里武功最好的二门。

  他兄弟满心以为有一场好戏可看,怎料彭松仁突然不怒,负手看起风景,两兄弟不由感到扫兴,两人白了群雄一眼,老大陶铜门走近问道:“彭前辈,您不为令师侄报仇啦!”

  彭松仁瞄他一眼,说道:“问你们帮主去。”

  两人碰了一个软钉子,不悦地走到群雄面前道:“帮主有请各位。”转身先行,也不等众人是否跟来,神情极其无礼。

  元、毕二人冲出,想找他们理论,初泰机伸手阻止,道:“他做他的,当没看见就好了。”然后打个眼色,要裴翔威去问彭松仁,因为他听陶氏兄弟说什么为师侄报仇云云,心里纳闷,希望能多知道一些端倪。

  裴翔威行过去抱拳道:“前辈,小可方才言语无礼,尚祈前辈恕罪。”

  彭松仁不理。

  裴翔威又道:“前辈的师侄是否遭到了什么,尚乞前辈见告。”

  彭松仁旋转身,冷冷地看他好几眼,再转瞧初泰机,道:“你不知道老夫师侄是谁?”

  初泰机默默摇首。

  彭松仁目光冷锐地盯视一会,叹道:“看来你真的毫不知情……”容色一转为峻厉,疾言:“你若骗我,小心脑袋!”手掌在船桅上轻描淡写的横扫而过,飘身落在快船上,到钱夺先的座船去了。

  哗喇一声响,比海碗还粗的船桅斜斜倒下,摔在水中,引起一阵骚动,断口处齐如刀切豆腐。

  刘玉茵对裴翔威咋舌道:“还好他没在你身上来这么一掌。”

  他含笑点头,思及刚才的情形,浑身冒出一阵冷汗。

  彭松仁那几句话,无疑是说明了钱夺先之所以找初泰机,和他的师侄有着很大的关连,可惜诸人均不知他的师侄是谁,初泰机更是搞不懂怎么会和彭松仁的师侄扯上关系。

  裴翔威忽然道:“彭前辈的师侄会不会是那四条狼?”元节告诉他有关铁龙帮的事情,他没见到排行最末的四狼出现,便猜到他们的身上。

  初泰机皱眉道:“有此可能。”

  度非道:“阿弥陀佛,此事详细情形,等见了钱帮主便可明白。”

  群雄点头称是,分乘两艘等候的快船,到钱夺先的座船去。

  ***

  甲板上摆了一张太师椅,钱夺先坐在其上,他左首是二门,右首是三熊,彭松仁站在远处一角。

  钱夺先年纪在六十开外,鹰钩鼻,大耳方脸,颇有长江第一大帮帮主的架势。

  诸人上得船来,看四周除了他坐的那张椅子外,再无其它一桌一椅,好像他们是他的部属,必须站着听候号令,让他使唤,而且周围站了好多人,气氛森严,给予他们压迫感。钱夺先手摇折扇,头枕椅背,两眼微眯的看着他们。

  度非等人互视一会,各人做各人的事。初泰机和钱夺先静静对视。度非垂目捻珠诵经。郝刚来回走动散步,偶而还伸伸懒腰,打几个呵欠。裴、刘、元、毕四人聚在一处闲聊,不时暴出笑声,元、毕二人并且对铁龙帮众指指点点,加以嘲谑。郝刚也时时停步,侧耳聆听他们四人的说话,然后一齐大笑。

  彭松仁一旁看得暗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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