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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裴翔威已廿岁。

  今天是清明节,空中飘着细雨,四周被天上的灰云映染得灰蒙蒙的。

  裴翔威蹲在司徒屯的墓前,一张一张的烧着冥纸,他望着跳跃的火舌,轻声自语:“阿屯伯,您知道这是第四年了吗?晚辈的太虚神功只练到第六重天的第三层,要是您知道晚辈四年里只进步了两层,您不知会有多生气。进步这么慢,如何能替您报仇?血阳丹和青霜丹对我已没有用处,我吃了几次都没功效。我想问叔叔怎么会这样,可是我一提到武功,我叔叔就顾左右而言他,义父义母那儿说了也是一样。要是我亲生爹娘在就好了。唉,我又生小孩子气,说小孩子话了。”他投下最后一张冥纸,站直身双手合什拜了几拜。

  他双眉微扬,面孔方圆,眼目里透着坚毅,举止则带着斯文。

  一个娇美的声音同着熟悉的步履声自远处传来:“威哥哥,威哥哥……”

  一团红云冲开雨幕奔涌到裴翔威的身边,这名身着红衣清灵秀丽的少女是比裴翔威小两岁的刘玉茵。

  裴翔威知是她来,摇首微笑。

  刘玉茵两手拉住裴翔威右手的衣袖,气息微喘地道:“你好坏,出来扫墓也不告诉我一声,害我到处找你不到。好在我知道今天是清明节,知道来这儿一定可以找得到你。”

  裴翔威见她身上衣衫略湿,而细雨未止,遂脱下长衫披在她身上。

  刘玉茵伸了伸舌头,道:“哎,这下要害你淋湿了,回去我烧个热汤给你喝。”裴翔威咧嘴一笑,摇了摇头。

  刘玉茵琼鼻一皱,樱唇一呶,道:“你要是不喝的话,我就用灌的。”说完跳到司徒屯的墓前,合手拜道:“我来这里不拜你的话,威哥哥会不高兴,所以我拜拜你。”

  裴翔威是又好气又好笑,呼口气,说道:“嘿,你这个丫头,当着我的面骂我,可恶哦!”

  刘玉茵掩嘴轻笑,向司徒屯的墓指指身后的裴翔威,说道:“你看,他骂人了罢!”

  裴翔威莫可奈何的撇撇嘴。

  刘玉茵跳旋过身子面向他道:“天色不早了,威哥哥,我们回去好吗?”

  裴翔威点点头,抬眼看看天空,问道:“你出来时有没有带簑衣或雨伞?你怎么不带呢?你赶快骑马回家,我随后来。”

  刘玉茵摆摆头道:“我不要一个人先回去,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裴翔威道:“不行,你赶紧回去,淋湿会受风寒的。”

  刘玉茵执意不肯,裴翔威怕雨势转大,想早些儿走总是好的,只好顺了她的意思。

  他没骑马,两人又不便共乘一骑,只得牵着马一起走回去。路上,裴翔威向一户农家借了把雨伞。

  刘玉茵伸手接承伞缘落下的雨珠玩,忽然,她笑意盎然的玉靥上闪过一丝忧色,极轻极轻的一叹。

  裴翔威耳目敏锐,这声轻叹自然听到了,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什么事不高兴?”

  刘玉茵停下脚步,眼望前方空渺远处,道:“威哥哥,你今年廿岁了是么?大哥这几年被爹娘直念他为什么不早点让他们两老抱孙子,大哥总推说没遇见中意的姑娘他不娶。爹今年夏就要告老还乡,爹说家乡的姑娘多温婉可人,说大哥一定会有看中意的。爹今早又说今年内一定要娶个媳妇儿进门,还说……还说明年也要给你讨个媳妇。你向来顺从,你一定不会像大哥找借口拖延,到那时你……我再也不能吹笛子给你听了,你也不会再陪我散步了。”语声渐低,几至不可闻,刘玉茵眼圈微红,珠泪泫然欲滴。

  裴翔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安慰她才好,听所说的都是他不曾想过的问题,平常看她快快乐乐的,哪知道她会想到这些,觉得不该再把她当作不懂事的小女孩看了。裴翔威的心头有了新的负重。

  裴翔威脸上作出无所谓的表情,轻松地道:“那时还不简单,我剃头做了和尚,义父义母总不能叫我讨老婆罢?而我念阿弥陀佛的时候,必定是最美妙好听的。”

  刘玉茵听他说念阿弥陀佛时会是最美妙好听的,心中感到奇怪,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你念阿弥陀佛是最美妙好听的?”

  装翔威压低声音,状似神秘地食指竖在唇前道:

  “嘘——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喔!因为贫僧念经宣佛号的时候,都有如同百鸟鸣唱、跳泉叮叮般美的笛声相伴呢。”说后面两句话时的表情是严肃认真,但说最后一个“伴”字则拉长尾音,兼且摇首晃脑一番。

  刘玉茵噗哧一笑,道:“威哥哥,你有时候是正经八百的,有时候嘛……”

  裴翔威叹一口气,模仿她的神态道:“有时候嘛,活像个抓耳挠腮的猴子。”

  刘玉茵被他逗得笑个不停。

  五里路很快地就走完了。刘廷远在大门前左右张望,见到两人回来,冲入雨中迎上,微责道:“你看你们,怎么把身体淋湿了,都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还像小孩子样的玩雨?”

  刘玉茵赧然笑道:“大哥,不是啦!”

  刘廷远道:“好啦,赶紧去把湿衣服换掉,爹娘和师父直记挂着你们,换好衣服后去向他们三位老人家说一声,我先过去,你们快点来。”

  ***

  两个月后,刘清河辞去官职,告老还乡,偕同郝刚带着家人回江苏去了。

  这日,众人行到鲁冀交界的一处小镇,天色已晚,故而寻了间客栈住宿朱息。刘清河、刘廷远父子二人共卧一室,刘夫人及刘玉茵母女二人也同卧一室,郝刚则和裴翔威同卧。三间居室相连,刘氏父子居中,刘氏母女和郝刚叔侄分居两端。

  夜里,郝刚为步履声惊醒,两眼才睁开,便见一把飞刀破窗而入,插立在桌面上,刀把上尚缚着白纸条。他知发刀之人已去远来不及追赶,下床取了纸条,在窗外透进的星光下展读,纸条上写道:“若欲取回令徒性命,三更正镇西,七里坡见。”郝刚看罢,怒睁双目,全身骨节格格作响。

  郝刚猛力拉开房门,至刘氏父子房间拍门大叫数声:“大人,不好,出事了!”

  数声喊罢,不待刘氏父子开门,就到刘夫人母女俩所住的房间门口大力拍门,叫道:“刘夫人!刘夫人!”

  叫唤数声,其他的房客都被吵醒,刘夫人房里仍寂无人声,郝刚知所料不差,伸掌推倒房门。

  入目处,果然只剩刘夫人一人昏睡在床,郝刚怒哼道:“可恶,竟敢找郝某的麻烦!”

  刘清河、刘廷远父子此时已进来,装翔威也跟在他二人后面进来。刘氏父子二人俱惊啊一声。

  郝刚转身向刘清河跪下道:“卑职保护不力,卑职该死!”

  刘清河双手扶起郝刚,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玉儿呢?”问时,嘴唇发颤。

  郝刚垂首道:“小姐被贼人掳去了,卑职会舍命将小姐救回,请大人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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