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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七賢酒丐大聲嚷道:「我要飯的不嫌他那股子酸味就是好的了,其實,我們是一酸一臭相輔相成,誰也不會嫌誰,你就是挑撥離間也沒有用。」

  只聽數聲大笑同時響起,笑聲未落,這塊大石之上,又飄然出現三人。

  後來三人中,一個白衣白裙的中年道姑說道:「貧尼所煉的雖非『內金丹』,但也殊途同歸。」

  另一個身穿古銅長衫的瘦小老人說道:「我『上善若水老者』可不是吸取日月精華,煉甚麼『內金丹』,只是因為高處不勝寒,凍的發慌,來曬曬太陽而已!」他說完,轉向身旁一人身著藍色長袍的銀髯老者問道:「忘吾哲人,怎麼『惟我真人』還不見亮相,你的杭州西湖老家,離他浙東括蒼山不遠,難道沒和他同道麼?」

  「昆盧王子」卻是微微一笑,沒等「忘吾哲人」回答,便搶先說道:「恐怕惟我真人比誰來的都早……」

  他話聲未完,只聽一聲陰陰低笑起處,便見一個黑紗幪面,綠袍罩體的瘦長之人,飄落在場六人中間、冷冷說道:「『昆盧王子』,惟我真人遲到一步,你便在暗地說我壞話,我且問你,你是怎地知道我比誰來的都早?」

  「昆盧王子」微微一笑道:「你既不是來得最旱,那就算來得最晚好了。」他環視了眾人一眼,又復笑道:「我們這三年一度的會期又屆,過去三次,都是切磋武學,但不知本屆是否……」他突地以徵詢意見的口吻中止了未完之言。

  忽聽一聲微咳,一個沙啞的口音說道:「你既身為本會召集之人,就該早點提出辦法,我作叫化子的可沒甚麼意見,到是時間不早,我們在這山頂上喝了半天西北風,你也該一盡地主之誼了,不然,我這肚裏的酒蟲可要不依啦!」

  「上善若水老者」突地接口說道:「窮叫化子,你倒不愧為『酒丐』之名,一見面,正事沒作,就向人家要喝酒,不知那『七賢』二字的名實如何?」

  七賢酒丐哈哈大笑道:「那就更不用說了,做叫化子的既不須爭名奪利,終日無所事事,便是天下第一等『閒人』,又豈止『七閒』而已。」

  六逸居士哼了一聲,說道:「窮叫化子,我們不遠千里而來,難道是聽你閒磕牙的麼?……」

  三摩上人卻低喧了聲佛號,打斷六逸居士的話,說道:「天下眾生,若能拋卻名利之念,不惟堪名『七賢』,抑且足稱『百聖』,須知生死關易越,名利關難破,以貧僧之見,本次聚會,我們各就精神修為上,發抒一已之見如何?」

  忘吾哲人首先拊掌讚道:「高見!高見!我等既被稱為武林八仙,領袖群倫,若不從根本上痛下功夫,即使修成仙道,永世不死,則不但於武林無益,且將對世人有害。」

  「昆盧王子」朗聲說道:「這樣的聚會,才算有點意思,若再在武林中鑽牛角尖,那真是妄稱半仙之人了,從今而後,我們約定再不談武功如何?」

  禪心神尼微微一笑,說道:「精神道德貴在施諸於日常言行之中,空談無益,貧尼建議,我等今後聚會中各提出三年中所行善事,以評定各人進境如何?至於武功演練,仍屬必須。」

  「上善若水老者」大聲叫道:「有趣!有趣!我們既約定會期三年,則討論時間尚長,不如先請地主盡一下地主之誼吧!」

  其餘七人目光齊注「昆盧王子」,六逸居士尚未等他發言,便自微笑,說道:「『昆盧王子』,富甲全國,過去八次用以饗客的雖也都是玉食珍饈,但不次若不變變花樣,我卻無甚胃口了,但不知此次的菜單如何?」

  「昆盧王子」哈哈大笑道:「我早料到了各位已厭膩幾次酒菜,所以早作準備……」

  七賢酒丐「咕嘟」咽了口口水,竟自急不及待地打斷「昆盧王子」的未完之言!

  「昆盧王子」搖首笑道:「我這次用以饗客的只有一酒一菜,各位可是覺得少了麼?」

  七賢酒丐微微一怔,忙道:「不少!不少!想你那一酒一菜必是極為珍貴特殊的了?」

  「昆盧王子」微笑說道:「珍貴到不珍貴,特殊雖稱不上,卻也算是別出心裁。」

  眾人正自微微一愕之際,卻見「昆盧王子」玉齒微啟,朱唇一陣牽動,想是他正運用「須彌傳音」功夫召那送酒菜的人前來。

  果然,片刻之後,自峰下疾如電閃般地縱上來八條黑影!

  「昆盧王子」又復向眾人一笑說道:「這次酒菜雖少,卻可吃個趁熱,不似以前幾次,還要我們各運內功將一盤一碗的冷菜冷酒,至多弄得微熱,吃起來味道就差得多了。」

  六逸居士皺眉略一沉思,說道:「不錯,一酒一菜也許容易保溫,但若說自這萬丈高峰以下拿上來,仍能有熱得吃,卻也絕非易事!」

  說話之間,那八點黑影已到峰上,原來竟是八隻金猿!

  那八隻金猿剛剛到達大石之上,便即齊齊哀鳴一聲,倒地死去!

  「昆盧王子」突地發出一陣得意的長笑,說道:「酒菜俱已奉上,諸位再若不吃可就冷了!」

  七人聞言,面上俱各微微動容,三摩上人首先低喧一聲「阿彌陀佛」,說道:「我出家之人,最戒殺害生靈,貧僧對昆盧施主的盛情心領了。」

  七賢酒丐卻大聲嚷道:「我要飯的久聞這藏印邊境的冰層之中,出產一種金猿,破腦食髓,吃起來不僅味美,而且可禦奇寒,你們誰若是大發慈悲,卻叫我要飯的代勞好了。」

  他一頓,又復愕然說道:「『昆盧王子』,你這一道菜真是別出心裁,得來尤其不易,叫我要飯的委實佩服,但不知酒放在那裏?有餚無酒,豈不太令人掃興?」

  「昆盧王子」用手一指那金猿腹下的一個紅色斑點,微笑說道:「此猿腹中天然貯有佳釀,你只要點破牠腹下紅點,便有美酒溢出,七賢酒丐,我一向聽說你見識廣博,怎麼連這一點酒經,都不知道,無怪你只能稱『酒丐』,而不配稱『酒聖』了。」

  六逸居士接口說道:「我等八人之中,除『三摩上人』和『禪心神尼』因係佛門弟子,滴酒不嘗外,大都嗜酒如命,金猿腹中藏有天然佳釀之事,倒確是聞所未聞。」

  驀然間,一陣其醇足以醉人的酒香,頓時瀰漫全場,原來「七賢酒丐」正自提緊內力,以「分力二用」之法,把那猿腦與金猿腹內佳釀,吸成一黃一白的兩條長線,進入口中,並連聲大叫道:「過癮!過郊!這種佳餚美酒,一輩子能吃上一次,就是死也不冤枉了!」

  現身以後,尚只說過一句話的惟我真人卻冷哼一聲,說道:「七賢酒丐,難道你就不覺得這八隻金猿死得有些蹊蹺,若是牠……」

  他說至此,瞥了「昆盧王子」一眼,竟倏然住口。

  昆盧王子目射奇光,突地縱聲大笑道:「惟我真人,你說的一點不錯,這金猿身上,的確含有奇毒,吃了猿釀猿腦,若是內力不深,不能將那奇毒逼出體外,倒是必死無疑!」

  語音一頓,環視眾人一眼,又復哂然說道:「那一位若是自忖內力不足以將奇毒逼出就可不吃,不過這只是我所準備的一點節目,各位吃與不吃自行決定便了。」

  「昆盧王子」如此一說,就連最戒殺害生靈和滴酒不沾的「三摩上人」和「禪心神尼」,也不由同時四眉微剔,各取一隻金猿放在面前。

  而另外六人卻早已將猿腦和猿腹下的紅點戳破,成了一個小口,張口大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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