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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公孫玉皺眉笑道:「醉哥哥,你這個啞謎,出得幾乎比那白色羊皮上的『七彩圓圈』,及『色空空色』隱語,還要難猜,以天涯之大,海角之遠,小弟怎能猜得出醉哥哥在何處鍛煉神功?」

  辣手神魔申一醉大笑說道:「我既叫你猜,這地方你當然去過,不過大概決想不到而已!」

  公孫玉凝思片刻,依然苦笑搖頭,申一醉緩緩說道:「我是在湘南九疑山的摘星峰項!」

  公孫玉果然出乎意料的驚奇問道:「九疑山摘星峰頭,不是我義妹戴天仇的恩師恨大師隱居所在麼?」

  申一醉點頭笑道:「我就因為覺得這『恨天師』三字的法號太怪,因為既入佛門,便應該慈悲萬物,普渡眾生,卻以『恨』為名則什?何況兩手皆無?定有極不平凡的慘痛遭遇!反正我覓地鍛煉『先天混元氣』,只要高峻幽靜,那裏也是一樣,所以便直奔湘南,援上了九疑山的摘星峰頂!」

  說到此處略頓,又喝了兩口酒、繼續說道:「見面之下,這位恨大師,果然是我昔日故人,她和你一樣,也與那六詔神君万俟午,有血海深仇,如山重恨!」

  公孫玉聽說恨大師竟與自己同仇,正待仔細追問,申一醉又復笑道:「這段當年隱事,說來頗長,且等那對她自己身世,尚且茫無所知的戴天仇,回來再講,以免得我多費口舌,如今我先看看你所受傷勢,究竟重到甚麼地步?為何巫山神姥那老婆子要說非我與万俟午那殘廢魔頭合力,才能使你恢復原來功力!」

  說完,便替公孫玉細診脈息,但一面診脈,一面搖頭,診罷嘆道:「老兄弟你在翠居峰頭,巫峽江面,以及糊裏糊塗挨了戴天仇一記劈空掌力的三次重傷,委實每一次均傷及肺腑,足以致命!若非有那三顆罕世靈藥『玉葉金蓮蓮寶』,早已魂遊墟墓,那裏還會在這碧雲庵中,彼此見面?」

  沈南施默默凝神地聽到此處,向申一醉柳眉雙蹙,憂形於色的問道:「申老前罪!如今靈藥又無,我玉哥哥的一身內家上乘武功,你看是不是無望再復?」

  申一醉軒眉狂笑說道:「報應循環,只分遲早,昭昭大道,畢竟無虧!沈姑娘你看看,我在自九疑山來此途中,巧得了一樣甚麼東西!」

  沈南施聞言注目,只見申一醉在貼身慢慢取出了一隻長約尺許,通體雪白,耳鼻眼口皆具的形似嬰兒之物!

  沈南施失聲叫道:「這是千年成形何首烏!」

  申一醉搖頭笑道:「何首烏是何首烏,不過只有五六百年,及尚未完全成形而已!倘若真是你所說的千年成形靈物,則只要有這一樣,根本無須再加外力,便可成全我這老兄弟一身蓋世絕學!」

  說話之間,突然把那隻何首烏一折兩斷,立時異香四散,乳白色漿汁狂溢,申一醉趕緊塞向公孫玉口中,命他吸完漿汁以後,並把何首烏整個服食!

  公孫玉知道在這種情勢之下,不必推辭,遂如言服食,只覺滿口甘香,精神頓長!

  申一醉等他把一隻何首烏整個服完以後,再為公孫玉細察脈象,但沈南施冷眼旁觀,卻看出申一醉臉上神色,憂多於喜!

  果然申一醉替公孫玉診完脈象以後,向沈南施長嘆一聲說道:「我這位老兄弟因一再身受重傷,雖仗服有希世靈藥,保住性命,臟腑之間,卻脆弱已極!憑我所煉『先天混元氣』,雖可勉強替他催動藥力,流轉周身百穴,暫時恢復內功,但萬一與強敵硬拼,再度震動臟腑,即令華陀扁鵲復生,亦將束手無救!」

  公孫玉聞言,自然著急,沈南施更是急得悽然淚落地向申一醉問道:「申老前輩,難道我玉哥哥的一身內家功力,就從此永無恢復之望了麼?」

  申一醉神色凝重地答道:「要想使我這老兄弟,完全恢復,只有甘冒一樁奇險!」

  公孫玉接口說道:「醉哥哥,再大的危險,小弟也不為懼!但萬一功力難復,令我無法為師門盡心,卻是寢食難安,生不如死!」

  沈南施也一迭聲地催問使公孫玉恢復神功之策,申一醉回頭緊蹙說道:「只有找一位功力與我彷彿,最好是比我略高之人,一同下手,我每催藥力,到達一處經脈穴道,他便以絕世神功,將其立即打通!這樣作法,倘若如願完成,不僅武功可復,真氣內力,反更增強!但萬一我與那人,動手救治之間,稍有絲毫謬誤,則老兄弟不立時飛魂絕氣,也將永遠癱瘓,從此不能動轉!」

  沈南施聽得珠淚泉流,香汗如雨,顫聲問道:「申老前輩神功絕世,在當今江湖之上,那裏去找比你武學更高之人?」

  申一醉把怪眼一瞪說道:「怎麼沒有?」

  公孫玉沈南施幾乎同聲出口,急急問道:「是誰?」

  申一醉面色一整,他答覆得夠簡單,也夠沉重地,緩緩說道:「六詔神君万俟午!」

  沈南施聽見終於還要求助於六詔神君,不由眉峰愁聚,「呀」了一聲,公孫玉則更不願腆顏接受不共戴天強仇的任何恩惠!暗想自己功力難復,事事需人照料,委實毫無生趣,倘能趁早解脫,或者反能激動這位肝膽過人的醉哥哥,力拼六詔神君,為整個武林禍福,及師門深仇,留下些微希望!

  略一權衡以後,面含苦笑,連響都不響地,借著所服何首烏,勉強略提真力,回手便向自己心頭「七坎」死穴,駢指點去!

  但他手才一動,脅下便覺微麻,申一醉指發如風,隔空點了公孫玉暈穴,向沈南施搖頭說道:「我早猜到我這老兄弟氣傲心高,決不肯求助於師門強仇,灰心失望之下,必會有這種自求解脫作法!如今我帶他走趟純陽宮,試試運氣,但不管万俟午是否肯和我合力替他打通奇經八脈,你卻必須守住兩件秘密!」

  沈南施無奈之下,也只有眼望被申一醉點暈的公孫玉,含淚求教這位武林奇人,要自己保守甚麼秘密?

  申一醉道:「第一件是不能告訴戴天仇,我帶公孫玉往純陽宮求治真情,因為據我所知,這丫頭性情比你剛烈,萬一她不放心,跟去一鬧,便等於把公孫玉送到了枉死城內!」

  沈南施默默點頭,申一醉繼續說道:「第二件是倘若我純陽宮之行,如願歸來,你也不能對公孫玉直說經過,因為需防他得知受了六詔神君之助,他日欲報師仇,難於下手!」

  沈南施頗為佩服申一醉想得極其局到,連連點頭,但忽又柳眉雙蹙問道:「申老前輩,你把玉哥哥的安危重責,託付如狼似虎,號稱武林第一凶人,又是天南門下,不世強仇的六詔神君万俟午,是不是靠得住呢?」

  申一醉縱聲狂笑說道:「万俟午狠毒無倫,但有『高傲』及『守信』,兩種個性可愛!我就利用他這兩種個性,替公孫玉尋覓一線生機!你知不知道我為他診脈以後,所說並非實言?公孫玉屢受重傷,周身經脈,及臟腑之間,淤血難通,光憑『何首烏』『玉葉金蓮』等靈藥之力,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倘若不能在極短期間,為他驅散淤血,和脈通經,不僅武功難復,一條小命也就危在旦夕!」

  沈南施聽出一身冷汗,反而催促申一醉道:「申老前輩,既是如此情形,你請帶玉哥哥快走!因為誠如老前輩之言,戴姊姊性情,比我急躁剛烈,倘若等她從仙猿峰回來,便難免多生周折,萬一時機延誤,彌恨無方,就大可怕了!」

  申一醉口中雖作豪語,其實心頭何嘗不極感沉重,彎腰雙手捧起公孫玉,長嘯一聲,施展開絕世身法,向六詔神君万俟午所居的純陽宮方面,疾馳而去!

  沈南施送至門前,癡癡佇立,淚眼相望,直等著不見申一醉那襲黑衣的絲毫蹤影以後,才芳心忐忑地轉回碧雲庵內!

  ***

  純陽宮正門建在一座危峰左側,輪值的二代弟子,是許靈芬、史靈坷兩人,申一醉宛如未見,轉出危峰,直闖宮門,因他身法太快,史靈珂竟未看清來者是誰?怒聲叱道:「六詔山純陽宮,是武林禁地,未奉万俟午神君相召,妄闖者死!」

  隨著「死」字,玉掌雙推,兩股劈空勁氣,直向電馳而來的飄飄黑影擊去!

  申一醉怪嘯一聲,右手橫托公孫玉,左手大袖輕揮,便把史靈珂震得血氣翻動,頭昏眼花地跌出四五步外,口中並哈哈笑道:「丫頭們,若在我老頭子面前,賣弄万俟午的這些臭排場,豈非找死!」

  一面發話,一面身形毫未停留,直向那座六詔神君經常起居其間的紅色鼎形樓閣撲去!

  這時許靈芬,史靈坷業已看出來人竟是大名鼎鼎的「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知道攔阻不住,慌忙脫手擲出兩支綠色小箭,化成微帶霹靂之音的兩溜綠焰,電疾升空!

  申一醉那裏管她們發不發甚警號?身形毫不停留,宛如電掣雲飛般的,直撲那座紅色鼎形摟閣!

  但他撲到離閣前尚有丈許之遙,便發覺身後似有微聲,申一醉尚未及回頭,已聽得六詔神君万俟午的口音笑道:「老醉鬼,我就知道你必會再來,那閣中情狀,見不得你這等人物,請到万俟午的『流音水榭』落坐!」

  申一醉霍然回身,見自己生平唯一大對手六詔神君万俟午,正拄著兩根寒鐵寶杖,在兩丈以外,對自己含笑相視!身後侍立四個白衣少女,其中一個最清秀俊美的,眼望申一醉手中所捧公孫玉,已忍不住地流露一臉焦急不堪的關心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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