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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離垢大師被他搶白得無話可說,他們「四佛十三僧」在西域藝成,意欲再會中原武學之前,曾把各門各派的主要高手,詳細打聽,所以人雖未識,名卻早聞!

  一聽來人竟是少林派中頂尖好手道惠禪師,自亦不敢大意,濃眉一皺,點頭說道:「大師既然如此說法,貧僧不再多言,我就領教領教少林絕學!」

  道惠禪師微笑撤身,離垢大師也略退半步,二度互相施禮問訊,盤旋繞走,在台上活開步眼,然後往中一合,開招應敵。

  離垢大師是用「秘宗拳法」進招,道惠禪師卻一點不敢小視對手,一開始就施展的是少林派中名震江湖「十八羅漢掌」!

  一對佛門弟子,各展所長的酣鬥了近六、七十合,離垢大師首先不耐,一聲宏亮佛號喧處,拳法頓變,宛如驟雨狂風,飄忽詭辣已極!

  道惠禪師認出對方換用西域絕學「飛龍七七掌」自己不能怠慢,也自改以少林鎮寺神功「痛禪八法」,二人由疾逾飄風不見人影,一直越打越慢,漸漸打到宛如兒戲一般,雙方身形招式均緩慢之至,而且一合即開,不似先前的硬打硬碰!

  但行家眼內,卻知道雙方業已到了互拼勝負的最後關頭,一個在「飛龍七七掌」中,摻上了西域「大手印」神功,一個也在「痛禪八法」以內,加上了「金剛指」力!

  互相蹈瑕乘隙,輕不發招,但只一發招,在外表看來,輕輕出手,其實所含內家勁力,無不足以洞石穿金!任何一方,功力稍差,立時不死便帶重傷,端的情勢險惡無比!

  「玄龜羽士」宋三清這面,對台上離垢大師安危,根本無動於衷,因為離垢大師如勝,固然最佳,即或死在道惠禪師手中,也可因此與西域一派,加深敵愾同仇,沆瀣一氣,大增自己實力!

  但慕容剛這面,卻個個關心,尤其「天龍劍客」陶萍,因道慧禪師乃是自己師叔,看出越是這樣勢均力敵,越是兇險,不由劍眉緊皺,向慕容剛低聲說道:「慕容大俠!台上兩人,拼鬥得太已激烈,陶萍只怕……」

  慕容剛尚未答言,那位「九現雲龍」裴叔儻業已接口笑道:「道惠禪師是少林有數高僧,當然犯不上與這西域離垢和尚拼命相搏!老朽不才,去替他們兩位化解這場難解難分的爭鬥好了!」

  話完,袖袍一拂,竟由看台之上,向斜空縱出三丈來高,在起勢將盡未盡之時,雙掌劈空下擊,人又平升丈許,然後折腰躬身,雙足微再屈伸,便如一條天際神龍,向擂台之上,夭矯飛落!

  半空中微笑發話叫道:「兩位高僧『飛龍七七掌』對『痛禪八法』無分勝負,『大手印』對『金剛指』力,又是秋色平分,可見得天下武術,俱是一家,分甚麼中原?又論甚麼西域?均為三寶弟子,同尊一佛,總算有緣,看裴某薄面,且化干戈為玉帛吧!」

  離垢大師與道惠禪師正自欲罷不能,騎虎難下之際,裴叔儻來得正是時候,雙雙往外一分,倒依然不傷和氣的,各自說了一聲:

  「阿彌陀佛!大師藝業高明,貧僧敬佩無已!」

  裴叔儻等兩位佛門弟子,雙雙回轉本台以後,抱拳卓立,發話說道:「『毒心玉麟』傅令主聽真,你雖然把我父女用下流詭計軟禁竹陣之中,但裴叔儻倒可淡然置之,並不一定非加報復不可!此次來到翠竹山莊,非為私仇,只持公義,欲與各派群俠合手掃蕩橫行霸道,多行不義的不良寨會!至於尊駕本身,由於平時行為乖謬,今日要向你索債之人太多,就是那位『天香玉鳳』嚴女俠,她的靈龍軟劍之下,便自饒你不過!裴叔儻不揣鄙陋,先要向你領教領教輕身功力,也算七陣定輸贏的其中的一陣如何?」

  傅君平見這裴叔儻當著眾人之面指名斥責自己,不由氣憤已極,正待起身上台,「玄龜羽士」宋三清則因四靈寨平時倚勢驕狂,根本未把這些武當、少林各派看在跟內!如今見這少林道惠禪師一身功力,竟自頗為驚人,則那幾個自己先前看不起的道人,可能均是武當高手!

  言明七陣定輸贏,對方慕容剛、嚴凝素、呂崇文等好手,一個未出,第一陣業已平分秋色,第二陣因之關係加重,千萬挫敗不得!

  傅君平對裴叔儻當然絕無敗理,但眼看那位金蘭之好,變成生死冤家的「天香玉鳳」嚴凝素,手按靈龍軟劍劍柄,鳳目之中,噴射無窮怒焰,躍躍欲起的情形,實不能聽憑傅君平隨意耗費精力!因為多年結盟兄妹,嚴凝素不是不知道傅君平武學絕不比她稍弱,而居然敢孤身問罪,極可能此次在南海小潮音得了妙法神尼的甚麼秘傳武學!

  不過傅君平身有天南三寶,只要事先不讓他消耗過度精力,定可無虞,然則這裴叔儻指名索戰的當前一陣,卻以何人應付為當?

  正在籌思之時,忽然想起裴叔儻是約比輕功,這位本寨護法「璿璣居士」歐陽智,豈不是最好人選?

  但奇怪的是,歐陽智平日贊襄擘劃,不遺餘力!自群俠赴會以後,卻變得萎萎靡靡的,精神不振起來!

  道理還未想通,傅君平業已離座欲起,宋三清不遑深想,一面攔住傅君平,一面向歐陽智笑道:「歐陽護法,勞神代我三弟,接這一陣!」

  歐陽智點頭笑道:「宋令主,你說哪裏話來?歐陽智是你座下之人,隨意差遣,怎當得起『勞神』二字?不過這位裴叔儻,人稱西南大俠,得號『九現雲龍』,就憑方才排難解紛之時,所顯露那一手『龍翔鳳翥』身法,歐陽智恐怕要有負宋令主厚望,替本寨丟人現眼!」

  「玄龜羽士」宋三清,含笑說道:「歐陽護法,不必太謙!七陣之中,這才是第二陣,勝負之數,毋庸過分縈懷,何況你那一身輕功絕技,未必定在人下呢?」

  歐陽智微微含笑,也不再言,走到台口,並未作勢,雙足一點,便自平縱而出。

  擂台原比看台略高數尺,歐陽智這一縱,縱得與眾不同,宛如一條直線一般,毫未向上斜拔,直等快到擂台之時,空中袍袖一展,人便突升四、五尺高,輕輕落足,依然滿面笑容,神態暇豫已極。

  這一種身法,名叫「野鶴孤飛」,看似平淡無奇,其實相距四丈來寬,這樣毫無角度的平平飛渡,委實難到極點!連「玄龜羽士」宋三清等人,均還是第一次看見歐陽智如此賣弄,不由互相顧盼,流露得色,「單掌開碑」胡震武更是首先鼓掌,叫起一聲「好」來!

  群俠這面,也紛紛為歐陽智的絕世輕功讚嘆,尤其是「鐵膽書生」慕容剛,竟自神色巨變,向呂崇文低聲問道:「文侄!你可注意到這歐陽智的輕功是何門派?」

  呂崇文正想說話,聽慕容剛一問,皺眉答道:「侄兒正在生疑,這歐陽智的輕功身法,竟又與西門豹老前輩一種路數,但比西門老前輩高出許多!我們前番暗探玄龜堂之時,歐陽智不是也曾一眼便指出我們用的是西門豹易容丹藥?可惜西門老前輩用我青虹龜甲劍誘騙西域僧人未返,不然歐陽智與他是何淵源?一問便可知曉!」

  慕容剛心頭依舊疑雲難解,但越想越覺糊塗,只得暫且撇開,注意目前較技之事。因為這場事先說定,是較量輕功,無甚兇險!故而兩面看台以上諸人均能放鬆心情,仔細欣賞兩位名家罕見難逢的一場比賽!

  「九現雲龍」裴叔儻,對這歐陽智異常客氣,雙手抱拳,一躬到地,含笑說道:「想不到傅君平時到今日,仍然要端他那轉眼成灰玉麟令主身分,不肯上台賜教!但裴叔儻對歐陽護法心儀更久,能藉此機緣,親近親近,足慰平生!我們是怎樣應酬一下?」

  歐陽智也是深深還禮,藹然答道:「歐陽智山野俗士,裴大俠不必過分謙光,今日各派群雄,高手雲集,我們還是盡速了斷,不要耽誤旁人,裴大俠劃條道吧!」

  裴叔儻微微含笑,略一尋思,向歐陽智說道:「在這擂台之上,較量輕功,實在很難想得出甚麼新鮮花樣!何況各種功力之中,輕功一項,因無固定規律,也最難比較!但今日來這翠竹山莊參加大會,全是武林以內的絕頂高手,普通俗技未免惹人訕笑,若依裴叔儻之見,我們不如來個前所未見的『憑虛躡步,九節歸元』。各用一支木杖,折成九節,雙方在這種擂台台口,左右分立,往前騰身,然後就用這九節短短木橛,作為借力,在空中任意盤旋,但第九節木橛用完,必須仍然回到擂台以上的原立之地!歐陽護法適才那一手『野鶴孤飛』,業已顯出輕功絕世,可嫌裴叔儻這個題目,仍然太俗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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