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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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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钰听得看得不禁暗道惭愧,心中暗暗决定!将那客套之语,感恩之话,绝口不提,人家既是如此洒脱豪迈,自己一般昂藏须眉,岂能再做小家子气?有此一念,豪气顿生,扬眉一笑,说道:“唯大英雄绝本色,是真名士始风流,韦兄英雄名士当之无愧,小弟不敢再扫韦兄酒兴!”也自举杯一仰而干! “快哉!”韦晓岚击桌呼道:“枉渡二十余暑,至今日方逢此知己,韦晓岚何其有幸!”话余微顿,神色一庄,又道:“既为知己,便须倾诚,杜兄,韦晓岚一向深以自身人品自傲,但今日得睹杜兄顿感萤光之与中天皓月,判若云泥,黯然失色,委实深为汗颜……” 独孤钰只觉面上一阵奇热,急急说道:“韦兄莫要羞煞小弟,韦兄人品超群,武学盖世,虽潘安,宋玉不足以此,即子都,卫玠也自惭羞,小弟一介庸俗,谈书不成,习武……” 韦晓岚突然正色说道:“杜兄莫要过谦,小弟阅人良多,虽不敢自诩目力如神,但也不愿妄自菲薄,在小弟看来,若论人品,杜兄强我三分,但杜兄另有一种令人难以形容的气质却是小弟望尘难及,这气质与生俱来,丝毫装作不得,若论武学,杜兄委实不如小弟多多,但杜兄一身禀赋却是武林之中凤毛麟角,绝无仅有,若遇名师,小弟则又不值一提了。” 独孤钰就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藉酒掩窘又饮一杯后,有意地改变话题,道:“韦兄与二位前辈莫非要往闽西一游么?” 哪知他这句话儿方落,一个洒脱豪迈无限的“玉面神龙”竟然顿时英风尽扫,玉面飞红,不胜忸怩,神色竟也转为黯然! 独孤钰看在眼内不由一怔,尚未来得及思索自己这句话儿是否说错。但闻韦晓岚喟然一叹,说道:“杜兄既是韦晓岚生平知己,自然无话不可谈,小弟此行闽西不外是一个‘情’字作祟……” 独孤钰“哦!”地一声,一时想不出适当的话儿来。 但闻韦晓岚一叹接道:“说来令人羞煞愧煞,小弟生平自视甚高,视天下红粉如草芥,但独对这位绝代红粉,巾帼奇女爱慕至深……” 饮干一杯,突然一声苦笑,又道:“说来也颇令人难以置信,这位绝代奇女竟对小弟不屑一顾……” 独孤钰忍不住又是一声轻“哦!”暗忖:似这般俊俏美男子举世难求,这女子毋乃太以…… 韦晓岚自嘲地一笑,接道:“不为别的,只为她早已有了意中之人……” 独孤钰脱口说道:“小弟不相信她那意中人能强过韦兄!” “不然!”韦晓岚苦笑摇头:“以小弟猜想那人必然强过小弟,否则她绝不会对小弟不屑一顾,但‘情’之一字玄奥微妙,令人太以费解,她倾心于那人,那人却对他无动于衷,正如她所说:我们‘遭遇相同,俱是一个作茧自缚的可怜春蚕’,她也曾善言相劝于小弟,然而沧海,巫山,唉……”一声长叹包括了千言万语,无限伤感,无限悲怆! 独孤钰不由暗暗叹道:一个情关古今以来很少人得能勘破,片刻之前一个洒脱豪迈的盖代奇男只为一个“情”字便英风尽扫,颓唐如此,魔力之大…… 但闻韦晓岚苦笑一声,无限凄黯地道:“小弟虽明知情不可谐,事不可成,也曾极力想摒绝情障,然而,这只有增加自身的痛苦而已,她曾说过,她事如不成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小弟也曾发誓,情如不谐也要遁身空门,看来,我们之中总有一人要长伴青灯古佛,但也说不定是两个人全都如此!” 独孤钰情知这种事劝不得既也无法劝,更不知该说些什么,然而他暗地里却为这位新交好友大为不平,暗忖:我倒要看看这位巾帼奇女有何过人之处,略一沉吟,道:“但不知这位绝代红粉是哪位巾帼英豪!” 韦晓岚一双俊目顿时现出两道夺人神采,道:“她便是身为‘闽西八洞’洞主的司徒霜!” “啊!”独孤钰心神大震,忍不住脱口一声惊呼! 韦晓岚一怔,说道:“杜兄,怎么?莫非……” 独孤钰福至心灵,脑中闪电百转,急急说道:“原来那位司徒姑娘即是韦兄……小弟日前闻知‘南荒六凶’已联袂潜往闽西找那司徒霜姑娘寻仇了,故而……” 韦晓岚神色一变,霍然站起,急急说道:“杜兄此话当真?” 独孤钰点头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小弟焉敢骗……” 韦晓岚突然说道:“多谢杜兄相告,小弟此时心急如焚,即欲赶往闽西驰救,失礼之处尚请杜兄谅宥,日后有暇万请杜兄至‘戴云山庄’一会,告辞!”一挥手,领着雪山二老闪身出棚,一阵急促蹄声转瞬消逝! 独孤钰连起身相送都未来得及,呆呆地坐在那儿愕了好半晌方始定过神来,回想起前情一时胸中百念齐涌,五味俱陈,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但他自己明白在那百念与五味之中,很明显地有一股酸溜溜地感觉,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其实,他也明白几分! 该么?他真觉地告诉自己,不该! 然而,这种感觉似一条蛇咬在他的心上,紧紧地不放松一丝! 此刻,他明白一切,明白了韦晓岚口中所指的“他”是谁,忍不住一丝难以言论的苦笑掠上他的唇角,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心中好像塞了一块什么东西,很不舒服。 随即,他又好像看见韦晓岚那椎心刺骨的痛苦神情,是那么黯然,是那么颓伤…… 突然,他脑际掠过一闪灵光,一个决心方自升起,紧紧接着脑中又掠过司徒霜那一双深邃漆黑,满含幽怨,恍似蒙着一层薄雾的大眼睛,心中一震,那方自升起的决定又渐渐地降了下去!忍不住一声废然长叹! 但,蓦地里,韦晓岚那轻沉伤感的话声又在耳边响起,一句一句恍若利刃,直刺得他胸血澎湃,六神无主! 他不敢贸然决定,也不能,因为他知道司徒霜刚烈异常,对自己又是一片痴心,万斛深情,一个不当,无疑便由自己之手毁去两个绝代英豪。 在他以为,韦晓岚强过他自己百倍,然而他不明白司徒霜何以独对他倾了一颗芳心,放出万缕情丝,他不由暗叹情之一字委实太以玄奥微妙,令人难懂,摸不着一点边际! 渐渐地,一颗心趋于平常,因为他又有了一项新的决定…… 暗暗一叹,缓缓地站起身形,抛下酒钱,失神落魄地举步走出! 突然一声呼唤响自身后:“杜相公!” 独孤钰驻步转身,但见那适才店伙装束的中年汉子手捧自己置于桌上的酒钱,神色恭谨地说道:“小的适才不知是杜相公驾临,失礼怠慢,罪该万死,这酒钱小的万万不敢要,尚请相公收回!” 独孤钰呆了一呆,道:“吃酒付钱,理所当然,你这话……” 那汉子微一躬身,忙道:“相公面前小的不敢隐瞒,小的此店名号为店,实际为司徒霜姑娘麾下一处小小分支!” 独孤钰恍然大悟,心知必是司徒霜沿途已有交代,禁不住心中又是一阵激荡,淡淡一笑,道:“原来如此,不妨,你只管收下,只当是适才在下那三位朋友的酒资好了!” 那汉子微一摇头,道:“那‘玉面神龙’小的本要一文不少的收他酒资,但他既已高攀相公,小的一样不敢收受,否则司徒姑娘责怪下来,小的担当不起?” 独孤钰心中禁不住又是一阵暗感,心知他必定坚拒,与其推来推去,不如干脆收回。 “既是如此,在下谢了。”取回酒资,又一点头大步向外走出。 方出凉棚,只见另一汉子牵过一匹高头骏马,躬身说道:“旅途劳累,司徒姑娘希望相公早一些赶抵‘武夷’,一匹劣马权以代步,相公请上马!” 独孤钰呆了一呆,两行热泪险些夺眶而出,暗忖一声:霜姑娘你这是何苦…… 暗一咬牙,一声:多谢!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向着神情恭谨,垂手而立的两名大汉,微一拱手,绝尘驰去! 这匹坐骑神骏异常,日半偏西已抵武夷山区,这还是不愿和韦晓岚三人赶在一起,未敢放辔疾驰,否则早在顿饭之前便可抵达“武夷”! 他原本是恨不得插翅赶往“闽西八洞”,然而这前后不过半日的功夫中,他的心意变了,他以为有了司徒霜及查老爹二人在,再加上“玉面神龙”韦晓岚三人这等绝世高手,六凶必然铩羽,八洞当可无虞,自己去那是多余! 再说三头会面,揭破一切,局面必然尴尬,更何况他已下了决心要尽量躲避司徒霜,成全韦晓岚? 饶是他有了这种想法,然而他心中仍是极为矛盾,他敢去,不愿去,但又极想去! 这种矛盾是痛苦的,他也不明白自己何以会产生这种矛盾,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那风华绝代的巾帼奇女暗生情愫,虽然他一再地极力抑制着,这种痛苦像一条蛇,一直在啮咬他的心! 他拉辔山下,仰望插天“武夷”打心底里升起一股莫名的伤感、惆怅、呆呆地,怔怔地…… 半晌,他喃喃一声:“既是要放下,何必再犹豫?”暗一咬牙,拉偏马头向北驰去,他要绕过“武夷”,避过那恼人的情漩涡! 马,狂翻四蹄向北疾驰,然而,他一颗心,整个儿灵魂却已飘向伊人所在之一方,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多少路。 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他勒住了马! 他想到“闽西八洞”势遍闽西,何止百里?司徒霜更说过,只要他一入闽西,便是存心想躲也躲不过她一双眼睛,他知道这句话丝毫没有夸张! 然而,他此刻一路放马疾驰,目标显著,走的路又是明显地躲过“闽西八洞”,何以不见“闽西八洞”一人? 莫非…… 他不敢再想下去,突然拉转马头向“闽西八洞”疾驰而去! 此时他早忘了三头会面那种尴尬局面,更忘了纵是他赶去,事情如他意料,又能于事何补? “闽西八洞”总舵座落在“武夷”之西,“武夷”连绵百里,岗峦不断,他势必策马横过“武夷”方能到达八洞总舵! 山路恍若羊肠,绕山盘旋上升,依山壁,临深渊,一个不慎难免粉身碎骨之虞! 尽管那青黑的山壁险势天生,尽管那深邃渊涧深不见底,然而他此时已顾不了这许多,但怨马行过慢! 山至山顶,控辔下望,老远地他可以看到那八洞总舵黑瓦红砖的百余间楼房,然而山野茫茫,树丛草原之间,却仍不见“闽西八洞”一丝人影! 他有了一种预感,而这种预感正与他适才不敢想下去的想法相符! 双脚一磕马腹,正待驱马下山。 突然十余丈外一处丛林中响起一声暴喝:“什么人入我八洞重地!” 独孤钰入耳话声精神不由一震,忙道:“在下杜玉!” “啊!”一声,一条人影自林中疾射而出,直奔独孤钰马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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