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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但这悲怒两种情绪,只能闷在心头,时大千在表面上,还要佯为大喜地,向江夫人拱手笑道:“恭喜教主,大敌已去其一,这消息若轻传播,必令群雄丧胆。”

  江夫人侧顾呼延相,嫣然笑说道:“呼延兄听见了吗?时兄此计绝佳,你马上命人把车大空惨死于宇文奇兄掌下之事,传播江湖。”

  呼延相躬身领命,并对江夫人笑道:“启禀教主,时兄毙敌立功,西方业已无事,我们还是再到北方一巡,看看象鼻天尊皮护法所负责的区域之中,有无警兆?”

  江夫人点头一笑,遂向时大千叫道:“时兄,天将黎明,你该歇息了,我午间摆宴,为你和宇文奇兄庆功。”

  说完,略一挥手,便与呼延相,双双往北驰去。

  时大千见东方天边,确已微透曙光,遂不再留守,向天欲宫缓步走回。

  他缓步走回之故,是为了心中想事。

  他心中所想之事,是忖度宇文奇何以如此大违本意作法?

  归服罗刹教之意,本系一来中毒难解,二来可借机刺探敌情,三来与司空远,里应外合,把罗刹教予以颠覆。

  既然如此,宇文奇为何向车大空下了毒手——难道宇文奇是真心归服罗刹教?自己为他所骗,上了大当……

  念方及此,时大千又觉不对。

  因为宇文奇入教之前,毒死虎牙天王班三胜,入教以后,设法放走方家琪、司空远,并害死龙飞天等举措,又分明是与罗刹教站在敌对立场。

  时大千左想是矛,右想是盾,居然把这位一向聪明绝顶的妙手书生,弄得迷迷忽忽,宛如坠入了云山雾沼。

  他想不通无相追魂宇文奇其人,究竟是邪?是正?投服罗刹教之举,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时兄。”

  这一声时兄,把时大千从迷迷忽忽中惊得醒了过来。

  原来他已不知不觉间,走回天欲宫,到了自己所居的静室之内。

  宇文奇已然先回,坐在室中相待。但脸上神色,却显得十分沉重。

  时大千微一定神,向宇文奇拱手叫道:“宇文兄恭喜你了,你为罗刹教立了开教以来第一功呢!”

  宇文奇向他略施眼色,摇了摇手,示意小心有人偷听,然后压低语音问道:“时兄这样说法,莫非已知我今夜所遇?”

  时大千满怀不悦,没好气地,冷冷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宇文兄以为纸能包得住火吗?”

  宇文奇笑道:“时兄不要生气,请听小弟解释。”

  时大千哼了一声,怒目说道:“你还笑得出来,我到要看你是怎样舌灿莲花?辩解洗刷掉手掌上的血腥罪孽?”

  宇文奇换了一副沉痛神情,摇头叹道:“千错万错,都是错在那宽大白衣,和金色面具之上。”

  时大千问道:“此话怎讲?”

  宇文奇暂不作答,反向时大千问道:“时兄,你防守西方,可曾遇见什么情况?”

  时大千道:“有个白衣金面人悄悄掩来,似欲对我算计,被我点了死穴。”

  宇文奇目光一亮,双眉微扬地,继续问道:“这白衣金面人是谁?”

  时大千应声答道:“不出你所料,呼延相与江夫人恰好赶到,揭去金色面具,发现是罗刹教下的香主梁玉。”

  宇文奇透了一口气儿,向时大千叫道:“时兄,我们来作个假设,假如呼延相揭去金色面具,发现死在你指下之人,赫然竟是东海潜渔郭石,或白阳驼翁罗九公,则时兄不是也为罗刹教立了开教以来第二功吗?”

  这几句话儿,问得时大千目瞪口呆,几乎无话可答。

  略一迟疑之后,时大千皱眉说道:“我当时是过分仓卒,根本没有机会先行询问,或是先行体察对方身份。”

  宇文奇苦笑说道:“时兄,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天下事无独有偶,发生在时兄身上的困难,照样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宇文奇真是绝代鬼才,轻轻几语,借人喻己,便使时大千无法再向他责询。

  时大千皱眉问道:“宇文兄也是于极度匆迫之中,把双口苏秦车大空兄,加以误杀?”

  宇文奇点头答道:“我先杀了一个白衣金面人……”

  时大千骇然叫道:“你还杀了一个白衣金面人,那人是谁?是不是方姑娘或司空……”

  宇文奇连摇双手,截断时大千的话头说道:“时兄放心,那个白衣金面人出现时,我因可从容判断,看出是罗刹教的香主查鸣。”

  时大千点了点头,宇文奇又复说道:“就在我刚刚杀死查鸣,车大空所扮白衣金面人,已在我身后出现。”

  时大千诧道:“就算来不及体察对方身份,但车大空兄功力颇高,又怎会那样不济地,被你一掌击毙?”

  宇文奇叹道:“天下事诸般凑巧,江夫人与呼延相恰好双双赶到,车大空兄因见情势不妙,转身便走,小弟当着江夫人等,又怎能不加追击?”

  时大千恍然说道:“我明白了,可能车大空兄是为了帮助你取信于江夫人,故意卖你一掌。”

  宇文奇赧然生惭地,苦笑一声说道:“车大空兄可能有此想法,但我却因他与查鸣双双出现,以为定是呼延相所密遣爪牙,遂立意当着江夫人、呼延相面前,再把他置于死地!”

  时大千失声说道:“于是,你就在掌心以内,暗藏了一根奇毒无比的无相飞芒?”

  宇文奇恍然叹道:“正是如此,我本意是这样一来,既可剪除罗刹教爪牙,又可取信于江夫人,消灭奸细疑虑,岂非一举两得?谁……谁知竟铸下了滔天大错!”

  说到此处,惭惶万分地,苦笑两声,继续叹道:“古人未杀伯仁,尚且引咎自责,遗憾终身,我如今竟误杀了车大空兄,即令时兄了解当时情况,不加怪罪,宇文奇也问心难安,终日如芒在背,我……”

  “我”字未了,凄然一声,反掌便向自己的天灵拍去。

  时大各见他意欲自尽谢罪,遂急忙伸手,阻住宇文奇,摇头叹息说道:“宇文兄不必如此,车大空兄既遭劫数,你便引咎自尽,也无法使他复生,我们还是设法加重他的死亡价值,以慰英魂才对。”

  宇文奇扬眉问道:“时兄有何高见?宇文奇无不遵命。”

  时大千道:“由于车大空兄之死,罗刹教教主江夫人,及呼延相老毒物等,必对宇文兄疑虑尽消,深为倚重。宇文兄若能大加利用,彻底摧毁邪恶,造福武林,则车大空兄之死,便有相当价值,可以含笑九泉的了。”

  宇文奇双目一翻,厉芒如电地,点头说道:“时兄放心,我们如今业已成了罗刹教的附骨之疽,非把江夫人这铁桶似的江山,彻底毁去不可。”

  不提宇文奇、时大千在天欲宫中之事,且说那曾在炼魂台上下出现的两位白衣金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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