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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白元章眉頭雙皺,走進室內,發現在「萬博書生」書桌之上,壓著一張白紙,寫了兩行龍飛鳳舞的狂草!

  「欲將血淚酬知己,且向天涯覓敵蹤!」

  這才知道這位性烈如火的長白酒徒,業已為友復仇,海角天涯的單人索敵!

  「孤雲道長」看完瞿然說道:「白雲二兄,熊酒鬼既然先走,我們便須立即隨後接應!要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以他那等火暴性情,極易為宵小所算,何況『域外三兇』,那一個也不好惹,千萬不能再蹈彭兄覆轍,弄出第二件傷心憾事!」

  「仁心國手賽華陀」白元章略為籌思,點頭嘆道:「能將血淚酬知己,濁世之中有幾人?熊兄雖然性直心粗,但就憑他那副俠肝義膽,及為友情懷,也決不會再為鬼蜮所算,否則真叫做蒼天無眼!」

  說至此外,白元章目光略掃「孤雲道長」及雲老漁人,繼續又道:「話雖如此,但接應卻勢在必行,我料熊兄此去,不出三途,想請道長追往苗疆,雲兄追往『玉指靈蛇』逍遙子經常出沒的祁連山一帶,白元章自己則跑趟東海!不管那一路追上熊兄,都須勸其稍抑奇悲,見機行事,能誅除那幾個萬惡小輩,當然最好,否則無妨與三兇定期約地,使武林正邪之間,作一全面了斷!」

  「孤雲道長」、雲老漁人一齊點頭應允,白元章目光又向賈伊人略瞬,賈伊人急忙躬身說道:「家師心懸『萬博書生』彭老前輩安危,尚在『黃山清涼台』,等待晚輩覆命!故而晚輩目下暫時告退,俟歸稟家師以後,亦當海角天涯,搜尋『無目仙姬』馮小青、『彩衣魔』宓彥、『雙鼓追魂』孟武等三個惡賊,為世除害,並代彭老前輩泉下雪恨!」

  白元章目注賈伊人嘆道:「『簫箏銅鼓』若都像老弟這『紫笛青騾』一般,豈不是江湖之福?這幾年來,一場武林浩劫,本已早在醞釀之中,但從此恐將成為正面衝突!尚幸『無目仙姬』馮小青之夫『飛天玉龍』馬伯蒼,是死在『紅衣羅剎』古飄香的『天藍毒劍』之下,可能導致『東海梟婆』與『南荒瞎道』成仇,不然『域外三兇』,倘一精誠聯手,則除了老弟所說的那位『血淚布衣丹心劍客』重現武林,憑他丹心正氣及曠世絕學,震懾群魔之外,真還是正弱邪高,道消魔長!」

  白元章說到此處,面色一整,目光湛然地向「孤雲道長」暨雲老漁人說道:「所以我們少時自此分手以後,一方面固然要為老友彭涵泉下雪恨,一方面也要為整個武林著想,把握這點機緣,盡量設法擴大『東海梟婆』『南荒瞎道』之間的仇怨衝突!」

  「孤雲道長」與雲老漁人,聽得不住點頭,白元章又向賈伊人說道:「五年前的今日,白元章在洞庭湖水面,得識尊師之時,便看出葛大俠是一位身懷絕代武學的遁世高人,此次遣老弟遠來告警,白元章等更為感激不盡,老弟回轉黃山,請向尊師代達謝意!」

  賈伊人自然謙遜不迭,白元章又道:「白元章並煩老弟轉懇尊師,就說我等誅戮幾個小輩,尚有餘力,但萬一『域外三兇』護犢出手,雙方約期決鬥之時,卻請葛大俠仗義相助,同為江湖造福!」

  賈伊人連連點頭,白元章遂與「孤雲道長」、雲老漁人,同在「萬博書生」彭涵的三尺新墳之前,流淚默禱以後,便即按照定計,分頭自去。

  「紫笛青騾」賈伊人,因心中懷念新近結交的義兄傅天麟,下得「九連山摩雲壁」後,便緊策青騾,一路急趕!

  由九連山到黃山,正好要縱貫江西全省,並加上皖南的一段路程,賈伊人坐下青騾,雖極神駿,但日行千里,總是過甚之詞,何況賈伊人也捨不得使愛騾過分勞累,所以等他到得黃山腳下,屈指一計,已與傅天麟分別了十二三日之久!

  黃山險絕峻極,三十六峰飄渺雲煙,自然不便乘騎,賈伊人遂將愛騾寄存在一座熟悉的寺院以內,帶著那柄「朱痕鐵劍」,暨「萬博書生」彭涵遺贈的「萬博書生手錄」,施展輕身功力,往獅子林始信峰之間的清涼台方面縱去!

  清涼台上,有一位葛衣布履,修眉朗目,神態清逸出塵的老者,正在倚松望雲,回頭瞥見賈伊人輕登巧縱而來,遂微笑叫道:「秋兒,九連山之事如何?『萬博書生』彭涵有無兇險?」

  賈伊人此刻把英風豪氣,完全收斂,換成了一片嬌憨天真,吸胸提氣,施展「天龍御風」身法,猛拔三丈,竄上峰頭,先不答所問,卻偎在老者身旁,柔聲說道:「師傅!這三五天以內,你不要叫我『秋兒』,最好叫我『賈伊人』,因為我用這個名字,新結交了一位義兄,我不願意讓他知道我是女的。」

  原來這老者便是當日泛舟洞庭,向白元章賣劍換藥的葛愚人,賈伊人卻是一位男裝女俠,也就是當年為葛愚人蕩槳操舟的美貌漁娃,她真實姓名,叫做甄秋水!

  葛愚人聽得眉頭微皺,向甄秋水問道:「秋兒就是這等頑皮淘氣,你用賈伊人名字,結交了一個什麼義兄?」

  甄秋水偎在師傅懷中,略帶嬌羞地說道:「他叫傅天麟,人品端正,是『羅浮老人』邊老前輩的門下弟子!他有沒有到這清涼台上,來找過我?」

  葛愚人一聽「羅浮老人」四字,目中突現奇異光輝,但一閃即逝,依然神色安詳地,向甄秋水搖頭微笑說道:「他還沒有來,等來了我要好好看看,他既是『羅浮老人』門下,身邊有沒有一柄『朱痕鐵劍』?還有那『萬博書生』彭涵,禍福如何?你怎麼不告訴我?」

  甄秋水聽出師傅那句「我要好好看看」,涵義頗深,不由滿面嬌紅的「嗯」了一聲,抽出「朱痕鐵劍」,雙手捧過說道:「師傅,這就是我麟哥哥的『朱痕鐵劍』!」

  說到此處,換了一種淒然神色說道:「那位『萬博書生』彭老前輩,已經被宵小所算……」

  話猶未了,突見葛愚人捧劍在手,滿面淚痕,不由暗想師傅當年只與「萬博書生」有一面之識,怎的相互間的情感,會有這深?遂詫然叫道:「師傅……」

  葛愚人驀然一震,把「朱痕鐵劍」還給甄秋水道:「秋兒,你說什麼?『萬博書生』難道已經死了?」

  甄秋水見師傅適才滿臉淚痕,如今卻又似未曾聽清自己所說的「萬博書生」噩耗,越發心頭納悶,遂把「九連山摩雲壁」三音驚變,「萬博書生」彭涵被銅鼓簫箏合手齊攻,終於中了「雙鼓追魂」孟武鼓內所藏苗疆惡蠱,以致身亡等事,細對葛愚人陳述一遍。

  葛愚人默默聽完,搖頭嘆道:「當年洞庭湖上,我就看出這位『萬博書生』鋒芒太露,言多必失,但卻不曾料到會有這種淒慘結果!白元章等五位武林奇快,人品武功均屬上乘,我尤其喜愛那『長白酒徒』熊大年的真誠血性!若遇機緣,定然設法助他們一臂之力,九連山之事結果,我已盡知,你是怎樣與那『羅浮老人』的弟子傅天麟結識的呢?」

  甄秋水面上又是一陣嬌紅,低頭敘述在「懷玉山紅葉坪」,結識傅天麟經過,並竭力強調傅天麟不為「白衣駝翁」翁務遠威脅利誘所動一節,講得眉飛色舞,高興已極!

  講完,並呢在葛愚人身畔問道:「師傅,這柄『朱痕鐵劍』,只是鋼口還好,經麟哥哥與我細加勘察,通體實心,劍中並無藏寶,更不能切工斬金,難道就憑那近柄處的一點朱色鏽斑,便值得『白衣駝翁』翁務遠用他那柄名列武林五大名劍中第一位的『朱虹劍』,再加傳一套『九宮神劍』,來向麟哥哥掉換,結果卻碰了個硬釘子而赧然遁去嗎?」

  葛愚人閉目尋思,眉梢連蹩,似乎微現愁容,片刻以後,瞿然向甄秋水說道:「秋兒,這柄『朱痕鐵劍』價值所在,及為何引起武林群豪覬覦攘奪之由,我知道得極其清楚,但等見了傅天麟,再詳細告訴他不遲!如今我卻為你那位麟哥哥有點擔心,恐怕在你們分手以後,他又遭到什麼異常兇厄!」

  甄秋水大驚問故,葛愚人緩緩說道:「少年人新交性情相投,年貌相若的好友,必然恨別傷離,渴圖快聚!你與他分手的懷玉山,離黃山並不甚遠,雖然約期半月,但照常理推論,他應該早已來此,如今約期只剩兩日,傅天麟形影皆無,故而我判斷他極可能在來此途中,出了差錯,而且如果所料不差,毛病定然就出在『白衣駝翁』翁務遠送給他的那枚白骨骷髏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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