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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這時,小艇已進入洱海,觸目所及,水天一色,令人心胸為之一暢。

  白衫少年長吁了一聲道:「飛瓊、四娘,過去的不必再提了,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咱們且辦眼前的正經事吧!」

  接著四個人圍坐甲板之上,低聲密商了頓飯工夫,然後,白衫少年揚聲說道:「事情就這麼決定,記著,六個時辰之內,任何人不准打擾我!」說著,已抱起小明的身子,進入艙中「啪」地一聲,艙門闔上了。

  六個時辰的工夫,並不算長,但對目前這小艇上的五個人而言,卻已不算短,因為六個時辰,剛好是一整天,由現時的辰牌光景算起,要到深夜的戍末時分,才算功德圓滿。

  南國仲秋的陽光,還相當炎熱,中艙既然給白衫少年和小明二個佔用了,其餘三人只好在甲板上支起半張風帆,以做遮陽之用。

  風平浪靜,海闊天空,小艇暫時毋須操作,就讓它隨波逐流地在湖中飄著,老少三人,就古今中外,天南地北地閒聊起來,藉以消此永晝。

  也許那位「王香主」真的被嚇破了苦膽,甚至於連他的頭兒也被這老少四人的威名鎮懾住了,他們在湖面上整整一天,未受到任何干擾,整個過程,可以說平靜得有點令人感到無聊。

  當夜,酉末時分,中艙中的白衫少年獨自啟門而出。

  白衣少婦首先嬌聲問道:「羽軍,怎麼樣了?」

  白衫少年笑了笑道:「功德圓滿。」

  這話,當然是為了表示他替小明解毒以及打通任督二脈的工作已經圓滿達成了。

  說來,此人的一身功力,委實令人莫測高深。

  按說,以本身真力替人打通任督二脈並助長其功力,那是最吃力的,也是最耗精神的工作,普通絕頂高手從事此項工作後,如非滿頭大汗或臉色蒼白,也將靜坐行功調息一番才可復元。

  可是,此刻的白衫少年,於完成此一艱鉅工作之後,在溶溶月色之下,卻依然顯得容光煥發,一點也看不出有甚疲憊之態。

  那青衣老嫗抬頭看了一下北斗位置,微訝地道:「現在才是酉末,較預定的六個時辰,提早了一個時辰哩!」

  白衫少年神采飛揚地道:「是的,這小子的體質好得令人驚奇,所以較預定提前了一個時辰。」

  白衣少女幽幽地接問道:「羽軍,那孩子現在……」

  白衫少年笑接道:「我點了他的黑甜穴,讓他好好地,再睡上六個時辰。」

  白衣少婦道:「那他還沒見到你?」

  白衫少年道:「是的,當他將醒未醒之間,我立即點他的睡穴。」

  頓了頓,又淡笑接道:「這小子其他方面,我都可以放心,唯一令人擔心的是他的殺孽與情孽。」

  白衣少婦微微一笑道:「人,總是免不了都有缺點的。」

  青衣老嫗問道:「那麼,明天……」

  白衫少年含笑截口道:「這些,暫時不要談了,四娘,洱海的月,是有名的,雖然,一年當中,最好賞月的中秋佳節,咱們不會趕上,但今宵才十六,相差也不過一天,咱們都難得到洱海來,應該拋開一切雜務,好好地欣賞這洱海中的月色……」

  這是大理城中,有名的悅來客棧。

  約莫是辰初時分,客棧中一間上房的房門,呀然而開,身穿一襲潔白綢衫,容光煥發,但卻是滿臉困惑神色的小明,探出半個身子,連聲喚道:「店家,店家!」

  一個手提茶壺的店小二,連忙趕來哈腰諂笑道:「公子爺,您起來了,那位老爺子卻已去上關了哩!」雖然兩夜之間,等於經歷了兩場生死大劫,但卻由一個打漁郎變成了公子爺,算來應該是太划得來了。

  可是,小明臉上的困惑神色更加濃厚了,他揉了揉眼睛,幾乎是懷疑自己還在做夢似地訝問道:「老爺子?誰是老爺子?」

  店小二道:「公子爺,就是那位送您到這兒來的老爺子啊!」

  小明似乎有點明白了,當下點了點頭道:「小二哥,你到房中來,我有話問你。」

  原來小明一覺醒來,發覺自己竟然和衣睡在一家客棧的房間內,而且全身衣衫煥然一新,不由猛然一驚地楞住了。

  略一定神,他才想到了先天晚上的連番血戰,以及在波羅江口的水底與那白色怪蛇的搏鬥,可是,以後的一切,卻是一片空白。

  難道說,這是在夢中?或者是已被淹死,變成鬼了?

  可是,他揉揉眼睛,咬咬手指,證明不是夢,他也並沒死去。

  他檢查隨身攜帶的物件,一樣也沒少,連前天晚上奪自敵人手中的那一枝青鋼長劍,也好好地放在茶几上。

  困惑莫名中,他打開房門,將店小二叫了來,經過一番問答,他已大略明白自己是被好心的人救上岸,並送到客棧中來了。

  但他也僅僅知道那位好心的老爺子是一位藥材商人,此刻已趕去上關,據說要到後天才回來,並請店小二轉告他,要他在客棧等他。

  問明這些經過之後,他楞住了。

  此刻,他已知道自己是住在大理城中,而大理城就在洱海邊上,這附近,正不知有多少莫名其所以的敵人,要擒獲他才甘心,他能在這虎口中等下去麼?

  如果不等,那位對他有過救命之恩的「老爺子」處,又如何交代呢?

  有道是:受人點水之恩,當湧泉以報。而那位「老爺子」,卻是對他有過救命之恩,他能這麼不辭而別,一走了之麼?……

  就當他猶豫不決間,隔壁房間中卻傳來一陣粗獷的咆哮聲,還夾雜著微弱的呻吟,與少女的飲泣聲。

  小明不由地微微一楞間,只聽那粗獷的語聲低叱道:「裝死,哭,就能解決問題麼?」

  另一個女人語聲微弱地道:「胡大人,我……已經走投無路了,你……你逼死我們母女,又有甚麼用……」

  那粗獷語聲道:「哼!逼你,我一生心血,盡付東流,難道就這麼罷了不成!」

  那微弱的女人語聲道:「胡大人,並不是我有錢不賠你,而是實在沒有錢啊!」

  那粗獷的語聲道:「我知道你沒有錢,但你有人,這麼一個黃毛丫頭,抵五萬兩銀子,難道你還吃了虧!」

  那女人幾乎是以哀求的語氣道:「胡大人,求求你……積積德……」

  那「胡大人」一拍桌子怒叱道:「混帳!你這是甚麼話!」

  那女人咽聲道:「胡大人,這丫頭才十六歲,而您……卻已快六十歲了,這……怎麼可以呢?」

  小明方自聽到劍眉一挑,那「胡大人」又嘿嘿地陰笑道:「既賠不出錢,又捨不得丫頭,好,我不勉強你,不過,我,不好聽的話說在前頭,如果,你痛痛快快地交出這丫頭,我還可以認你這一位親家,否則,如果三天之內不交出錢來,我只好報官處理,到時候,這丫頭還是得交給我,可是你這位親家,嘿嘿……可就不會有人承認你了!」

  那女人沒再答話,只發出一聲無助的幽幽長嘆。

  只聽那少女嚶嚶啜泣著,斷斷續續道:「娘……您……您就……答應了他吧……」

  那「胡大人」陰陰地笑道:「對!還是丫頭乖,放心,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只聽那微弱女人語聲,泣不成聲地道:「苦命的……孩子……娘……怎能忍心……」

  聽到這裏,小明霍地站起,怒叱一聲道:「這是甚麼世界!」

  他這一勃然大怒,不由嚇得店小二一個哆嗦,結結巴巴地道:「公子爺……您……?」

  小明似乎已自覺自己的失態,不由強抑心頭激憤,平靜地問道:「隔壁住的是甚麼人?」

  店小二道:「隔壁住的是一對母女,說來,既可憐,又可恨……」

  小明蹙眉截口道:「這話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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