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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原來長眉笑煞戰那仇真,難佔上風。但已打了這麼久,還是拿他無法。眼望靈狐許駿被殘,夏侯魯神劍星環盡失,已被冷如冰逼到澗旁,正在垂死力拚,度料即可得手。自己一無所成,未免難堪,他素來好勝,這盛氣一生,竟決定用自己六七十年的童子功與惡鬼手仇真一拚內力。心念一定,左掌一領仇真眼神,右掌竭盡平生之力,夾頭夾腦,連肩帶背的,給他來了一招仙猿掌法以外的內家重手「裂石開碑」。

  這一招,長眉笑煞蕭奇身形欺得過近,掌挾罡風勢又迅疾,惡鬼手仇真無法退避,只好「雙掌翻天」,也是十成真力朝上硬接,叭的一聲三掌交接,長眉笑煞後退兩步,仇真卻被震出四五尺遠,兩人均覺心頭狂震。

  仇真身形還未站穩,長眉笑煞跟蹤又到,連湯帶藥,一概不換,又是一招「裂石開碑」,仇真一看,這簡直真叫拚命,但無法閃躲,只得叫足內力,又接一掌。

  這一掌交接之下,仇真仍被震退數尺,也到崖邊,與夏侯魯冷如冰交手之處,位置相等,橫裏也只僅隔數步。

  仇真此刻只覺心頭狂跳,兩眼亂轉金花,氣血直朝上湧,知道自己好色貪淫,真元不足,今日恐怕難逃公道!長眉笑煞也已臉如充血,鬢髮豎起,慢慢走到仇真近前,右掌一揚,外甥提燈籠還是照舊,「裂石開碑」又來一掌。

  仇真見長眉笑煞仍能提氣運掌,就知此命休矣!勉強舉臂一擋,他此時功力已無,手臂應掌立折,胸前頓覺如中鐵錘,嗓口一甜,一口鮮血,噴得長眉笑煞一臉一身,身軀卻如斷氣風箏一般,倒栽下那萬丈懸崖,在怪石之中,了結了一生罪惡。

  長眉笑煞一連三式,內家重手「裂石開碑」,把全身真力孤注一擲!此刻也自目眩心跳,兩腿發軟,一交跌坐在地,真氣一散,一口淤血噴得滿地都是。

  司馬瑜聞聲趕過,一看師傅這等模樣,不由急得捶胸頓足!那知一拳槌到心頭,正好槌在那支雪參之上,不由大喜,趕緊取出,折了半段,送到長眉笑煞嘴邊,慢慢服下。果然千年靈物,功能起死回生!長眉笑煞慘白的面色,漸漸紅潤,司馬瑜剛轉歡顏,忽然慘叫一聲。往前便撲,原來那旁又演出了一幕人間慘劇!

  夏侯魯與冷如冰幾招硬接,因他們功力相若,互相抵銷,並各存戒心,僅用七八成力,傷損不大。但夏侯魯偷顧仇真,只守不攻,顯居劣勢。知道必須速作了斷,動手之間,剩隙仰察天時,準備用最毒辣的按時點穴,再加上自己尚未完全練成的「一指禪」功,一舉立制冷如冰於死地。

  冷如冰見他突然仰察天時,但猶不解,略一思索,已知其意。她對此本是行家,心想此時午末未初,氣血正走陰維,交會於「將台」「期門」二穴,稍用功力一點即死,夏侯魯既作此想,何不將計就計,暗用本身真氣,催血過宮,把這兩處穴道,變成空穴,賣個破綻拚著挨他一指,受此輕傷,卻可一掌立將老賊震下懸崖,致其死命。

  展眼之間,兩人又已三五照面,這時仇真與長眉笑煞,已經互竭全力拚鬥,聲息不斷傳來,不但夏侯魯心中愈亂,連冷如冰也被牽涉得不能凝神靜氣。

  恰好夏侯魯一招「金豹露爪」,打向冷如冰面門,冷如冰抬左臂「橫架金樑」,往上一格。右掌卻「立壁華岳」,斫向夏候魯左肩,這一來左脅下門毫無遮掩,已自洞開無遺。夏侯魯大喜過望,未等「地豹露爪」一招用老,立即收掌沉肘,探身進步,拚著左肩挨上一掌,疾伸食指,已然點到冷如冰左乳下的期門要穴。

  這雙方動作,均在同一剎那,冷如冰掌到敵肩,也自陡然一沉,化掌變指,點在了夏侯魯左胸的將台穴上。原來冷如冰自知師門須彌金剛掌法,雖然威力無邊,但自己因火候所限,只練到七成左右,對付夏侯魯這種成名老賊,恐怕一掌難以致命。

  但自己的「金剛指力」卻已爐火純青,當初在秦渡鎮上,敢用二指硬奪衛三山的風雷寶刀,也就是倚仗此種功力。此刻時交未初,人身氣血,正多半流聚於奇經八脈中的「陰維」一脈,「將台」及「期門」穴上,稍著重力,便足喪命!

  何不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反正自己業已催血過宮,「期門」早成空穴,中他一指,最多半身酸麻,但他「將台」穴上中了自己「金剛指力」,卻必定當場斃命!

  冷如冰這個主意,原本打的一絲不錯,那知百密一疏,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冷如冰與夏侯魯交手這久,就偏偏沒有注意到他這右手食指,與常人恰巧相反,上粗下細,指端一平如砥,分明練過了最強指力「一指禪功」。

  這一來,無巧不巧。雙方用的同一心思,走的同一路線,穴道被對手點中,也在同時,而「金剛指」與「一指禪」的威力,又復相等。

  冷如冰好就好在先知故意,早就暗用內功,催得本身氣血加速流行。夏侯魯的「一指禪」點到之時,穴道已空,但這乳下「期門」,乃是人生大穴之一,氣血雖未凝聚於此,但也禁不住一指禪功如此重手。冷如冰被他一指點中,嬌軀一顫一聲悶哼。受傷已是極重。但那夏侯魯「將台」穴上,中了金剛指力,卻是哼都不哼應指絕氣!他本來就在崖邊,這時全身一軟,兩臂下垂,往後便倒。卻把冷如冰的右手,恰好夾在脅下,冷如冰本來已自腳步蹌踉,那裏還禁得起這身軀重力一帶。嚶嚀一聲,可憐一個武功蓋世,智計超群的絕世佳人,竟隨同那萬惡老賊夏侯魯的屍身,一齊墜入無底絕壑。

  司馬瑜在旁瞥見,簡直心膽皆裂,不要命的撲將過來,別人是急痛神昏,他倒是急中生智,一望夏侯魯屍身在下,冷姊姊在上,離崖還只數丈許,脫口高叫道:「姊姊!快用『海鶴鑽雲』!」

  冷如冰素來沉穩,但此時重傷之後,面對千丈壑深,也不禁慌亂,自認必死。忽聽司馬瑜在崖上一聲大喝,神智頓清!猛提殘餘真氣,略停下落身後,右腳往左腳面上一踹。借力使力,往上一竄。她平日輕功何等神妙?但此刻也不過竄起了七八尺高。

  司馬瑜急得大叫道:「姊姊!再來一下,師傅準備用劈空掌打你!」

  冷如冰拚盡全力,又硬行竄起六七尺高,雖然超出崖口,但已如油盡燈乾,竟在半空暈去,依然落向絕壑。

  長眉笑煞雙掌一揮,打出百步劈空掌力,想把冷如冰震在對澗,但他內傷初癒,真力不夠,叭的一聲,冷如冰嬌軀摔在澗崖邊一二尺之處,稍差一點照舊碎身碎骨。

  司馬瑜連忙縱過,把冷如冰嬌身扶起,倚在懷中,見她左頰右肩均已被山石擦破,血跡殷然,銀牙緊咬,氣若游絲!不由好生憐惜,忙自懷中掏出那半段雪參,先在自己口中嚼碎,再慢用舌尖度向冷如冰香唇之中。半晌過後,靈藥回春,冷如冰星眼微開,握住司馬瑜的手,淒然一笑,低聲說道:「瑜弟放心!我不妨事了!」

  司馬瑜提到嗓子眼裏一顆心,這才落下,破涕為笑,抱住冷如冰嬌軀,剛想湊臉上去親熱親熱,長眉笑煞一聲輕咳,嚇得他趕緊端坐,面紅過耳。

  三人休息過了申時,精神均漸恢復,到夏侯魯所居竹屋之中,將身上血跡塵土略事清除,並稍進飲食。長眉笑煞向冷如冰搖頭笑道:「我老頭子闖蕩江湖,這麼多年,還沒有打過這麼一場狠架,這兩個老怪,著實難鬥!尤其是那夏侯魯雙手所御五星鋼環,看似整個,實係五枚合一,要等打到對方近前,才驟然散一為五,專破內家氣功,極其厲害,不想竟被你無意中破去,可見惡人自有惡報,天理昭彰,是絲毫不爽的呢?」說完又突問司馬瑜道:「你那支雪參,從何而來?若無此物,我與冷姑娘今日均免不了埋骨華山了!」

  司馬瑜遂將華陰換參之事,對師傅稟告一遍。

  ▼第九章 卿本佳人 奈何作賊

  時節正重陽,應是桂子飄香,菊黃蟹肥的季節,可是在風光如畫的西子湖上,卻已枯梗擎殘荷,呈現著一片瑟縮的景象。

  旭日初升,朝霞未乾,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蕩來一艘輕舟,舟尾是兩個十五六歲的小婢操槳,中間坐著一個年華雙十的羅裳佳人。

  這位佳人以紅色羅帕包頭,耳垂明鐺,眉賽春山,目似朗星,加上一張吹彈得破的嫩臉,端的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只有她肩頭橫著的長劍,還現得有些英氣勃勃。

  雙槳割破平靜的湖波,掀起一道道的粼紋,向四周擴散,船身擦著枯荷,發出極為刺耳的聲音,然後又驚動了棲宿的群雁,撲刺刺地振羽飛起!

  舟尾靠右的一個操槳小婢,這時突然將木槳收起,含笑問道:「小姐!今天朝那兒去?」

  舟中的少女蹙眉想了片刻道:「還是上鄂王墓吧!」

  小婢陪笑道:「那兒離總寨太遠了,今天是您的生日,多少英雄好漢都等著向您賀喜拜壽呢,還是在湖上隨便逛逛,早些回去吧?」

  少女將眉毛一挑嗔道:「叫你上那兒就上那兒!」

  小婢連忙笑道:「是!婢子遵命!不過……讓客人在等著也不好!」

  少女餘怒未息地道:「誰管他們,等死也是活該,看著那一個個獐頭鼠目的樣子我就有氣!」

  小婢見少女的神情不太好,自是不敢違拗,立刻手下加勁,直向鄂王墓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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