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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原來羅香雲所說,絲毫不差,由第五十張「毛邊紙」開始,果告完全異趣地,成了逢單盡毀,逢雙盡存。

  他在目瞪口呆,羅香雲卻笑生雙頰,揚眉叫道:「韋朋友,東道已輸,你方才說得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如今便請你實踐諾言,把你在第二陣上,所耍的究竟是甚花樣加以揭破了吧?」

  韋楓滿臉通紅,哪裡說得出口?

  羅香雲正待再加譏刺,宇文霜卻在一旁叫道:「你不必得理之下,過分逼人,我來代我韋師兄宣佈好麼?」

  羅香雲笑道:「只要有人宣佈就好,誰都一樣,又何必非他不可?」

  宇文霜道:「兩柄匕首,一真一假,所留下的一柄是純鋼所鑄,被我韋師兄所吃掉的那柄,則是精工特製,不但質地鬆脆,可以供人咀嚼,味道還蠻不錯呢!」

  羅香雲想了想,又復問道:「其中還有疑點,假如我選定了那柄純鋼匕首,又便怎樣?」

  宇文霜笑道:「花樣就在我韋師兄『請你選定一柄匕首』的那句聽來簡單的話兒之中,因為你若指定假匕,他便趁勢遵命,把假匕吃掉,你若指定真匕,他便把真匕取來交給你,然後再把那柄所剩的假匕吃掉。」

  羅香雲聽得恍然說道:「這樣說來,不論我如何選法,他都可以把假匕吃掉,而將真匕留下,使我大作難題。」

  宇文霜點頭笑道:「對了!常言道:『將在謀而不在勇,兵在精而不在多』,這雖然是我韋師兄設計取巧,但也由於你太以大意粗心,才上當兒,毫未識破。」

  羅香雲聽宇文霜所說,側頭向夏侯娟苦笑叫道:「娟姊,你說我剛才的兩陣較技,輸得冤不冤枉?」

  夏侯娟失笑說道:「以前雖然冤枉,如今卻不冤枉,因為根據賭約,韋朋友的前兩陣勝利,已然取消,你們可算是未判強弱,秋色平分而已。」

  宇文霜接口笑道:「他們既未判強弱,這雙方勝負之數,便應該由你我決定了的。」

  夏侯娟瞟了這位「殘心妖姬」一眼,點頭笑道:「不錯!夏侯娟恭候雅教。」

  宇文霜哼一聲,冷冷問道:「從你適才所說的語意之內聽來,彷彿你對於和我的三場比鬥,抱有必勝信心。」

  夏侯娟故意氣她,點頭微笑說道:「為人處世,最重要的便是要保持信心,我不單認為三場必勝,還要認為場場必勝。」

  宇文霜臉色一沉,目光凝注夏侯娟,閃露出炯炯逼人的獰厲神色。

  夏侯娟忽然說道:「你這樣看我則甚?我縱橫八荒,遊俠四海,比你更難看的嘴臉,業已看得多了。」

  宇文霜知道在舌辯方面,鬥不過對方,遂氣得臉色鐵青,厲聲叫道:「夏侯娟,我們究竟是在手下見高低?還是在嘴上分勝負?」

  夏侯娟傲然嬌笑答道:「隨你,論武軟硬輕功,兵刃暗器。論文則詩詞歌賦,書畫琴棋,甚至於縱橫之道,辯說之才等等,只要你劃出道來,夏侯娟無不奉陪一試。」

  宇文霜軒眉問道:「你還敢讓我劃道?難道你就不怕像羅香雲那般,大上惡當麼?」

  夏侯娟搖頭笑道:「不怕,一來已有前車之鑒,可使我處處小心。二來你這『殘心妖姬』,既在海外三魔門下,稱為獨秀群倫的傑出人才,多半還有點志氣,有點身分,不至於像你師兄韋楓,那樣卑鄙無恥。」

  韋楓聽得方自一聲怒嘯,欲向夏侯娟反唇相譏,宇文霜業已搖頭叫道:「韋師兄不可造次,你且在一旁靜靜觀陣,等我來替師門之中,挽回一點顏面來。」

  這兩句話兒之中,也暗含著譏諷意味,但韋楓對於這位宇文師妹,好似極為懼怯,竟不敢回嘴,兀自悶悶坐下。

  宇文霜目光一注船夫,沉聲叫道:「替我準備爐火,以及一鍋沸油。」

  夏侯娟揚眉笑道:「你命人準備爐火油鍋則甚?難道要與我比賽赴湯蹈火不成?」

  宇文霜搖頭說道:「我還想活,你大概也不願意馬上就死,故而比賽『以身赴湯』,只是比比手上工夫,要來個化臂成鋼,沸油取物。」

  這時船夫業已在船頭上準備了一套鍋爐,爐中烈火熊熊,鍋中沸油滾滾。

  宇文霜取了一枚制錢,拋入鍋中,只聽「滋拉」一聲,繚繞青煙,騰空而起。

  宇文霜眉梢雙拂,捲起衣袖,露出一隻欺霜賽雪的白嫩手臂。

  她一面捲袖,一面聚功,等到把衣袖捲到肘上之際,業已使原本膚色雪白的那隻右臂,變成血紅色澤。

  夏侯娟看得「哦」了一聲,揚眉笑道:「怪不得你要與我比較『沸油取物』,原來你已練出了『六陽功』中的『赤血手』。」

  宇文霜見夏侯娟一眼便能看出自己的功力來歷,不禁暗吃一驚,知道這位「咆哮紅顏」,著實見識高明,極不好鬥。

  她邊自心驚,邊自把右臂伸進沸油之內。

  青煙騰騰,但宇文霜卻毫無所怯地,一直伸手鍋底,把那枚制錢,撈出沸油之外。

  宇文霜滿面得色,取巾試去臂上油污,把掌心制錢,向夏侯娟展示,並且傲然笑道:「這舉動極為簡單,就是如此而已。」

  夏侯娟笑道:「你這枚制錢,可否借我一用?」

  宇文霜道:「要用你就拿去,但你且看看清楚,我可未在這枚制錢之上,施展什麼手腳。」

  夏侯娟點頭一笑,取過制錢,也自拋入那鍋沸油之內。

  但制錢一落入沸油,便突生變化,裂成兩半。

  宇文霜一見叫道:「夏侯娟,你自己把制錢弄碎則甚?難道要嫁禍給我麼?」

  夏侯娟對於宇文霜之間,笑而不答,只是捲袖露臂,準備效法對方適才的一切舉措。

  捲袖露臂的動作,夏侯娟與宇文霜是完全一樣,伸入鍋的動作,兩人也完全一樣。

  但既有兩件事兒一樣,卻也有兩件事兒不一樣。

  第一件的事兒,是油的熱度。

  因為宇文霜取錢在先,鍋下烈火,不斷焚燒,經過了這段時間,沸油熱火,自然比前更甚。

  第二件不一樣的事兒,是雙方手臂在沸油中的停留時間。

  宇文霜適才取錢之時,是伸手鍋底,一撈便起。

  夏侯娟不單比宇文霜多撈了一個制錢,並在撈得制錢以後,未曾立即將手臂縮出沸油之外。

  宇文霜冷哼一聲,不悅說道:「夏侯娟,你是故意賣弄……」

  話方至此,夏侯娟縮手出鍋,含笑說道:「我不是故意賣弄,只因這枚制錢,在未落油鍋前,完整無恙,入鍋才裂成兩半,遂打算使它歸還原狀,再復取出……」

  宇文霜駭然問道:「你是說那枚裂成兩半的制錢,如今業已歸本還原,變成完整了麼?」

  夏侯娟笑吟吟地,攤開手掌說道:「摔碎制錢是我,接合制錢也是我,我只是將功折罪,決非有意炫技,這一場就算彼此秋色平分,我們再鬥第二場吧!」

  宇文霜見那裂成兩半的制錢,果已變成完整,遂冷然一笑,搖頭說道:「這一陣你既然大費心思,在油鍋之中耍了不少花樣,自然算你得勝。」

  夏侯娟聞言,知道這位「殘心妖姬」宇文霜在「海外三魔」門內,稱為傑出人才,果然除了武功極好以外,也還有點骨氣。

  她等宇文霜話了,也不謙虛,點了點頭說道:「好!你既如此坦白,我也就算勝吧!請你再出第二陣的題目便了。」

  宇文霜今已知道這位「咆哮紅顏」,實是自己生平唯一勁敵,便絲毫不敢再復有所驕矜地,用手中酒杯,在鍋中盛了滿滿一杯沸油,徐徐飲入腹內。

  這種功力,顯然比適才所表現的又高明一些。

  剛才「練臂成鋼,沸油取物」之舉,只是外五行的功力。

  如今這種飲下沸油之舉,卻須使舌、喉、腸、胃,一齊成鋼,就叫內五行的功力。

  夏侯娟見宇文霜把一杯沸油徐徐飲完,遂也盛了一杯沸油,一傾而盡。

  韋楓看在眼中,知道在第二陣的內五行功力的比較之上,宇文霜又落下風。

  夏侯娟連獲勝兩次,眉宇間自然而然地,流露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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