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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一談一扯之間,「天玄洞」業將過盡,洞外是一條懸掛在兩崖之上,下臨百丈深谷的鐵索吊橋。

  橋長足有二十丈開外,但在另端三四丈處,卻有個青衣道人,中了機關,雙足雙手,均被極巨鐵環束住,圍在橋欄之上。

  東門柳遠遠看去,因目光被阻,看不真切,遂「咦」了一聲,向雲千里問道:「雲堂主,此人既已被困,還要我們前來則甚?」

  雲千里笑道:「因為他武功太高,雖被『四象鐵環』,鎖住手足,別人仍難近身把他押往『天玄谷』。」

  東門柳揚眉說道:「難於生擒,便該殺掉,傳集匣弩硬弓,給他一陣如猥鑽射……」

  話猶未了,雲千里便含笑截口說道:「老供奉說得不錯,但由於對方的身分關係,使雲千里不敢採取過分激烈的冒瀆手段。」

  東門柳頗感意外地,目注雲千里問道:「此人是甚身分?他報過姓名沒有?」

  雲千里以一種頗為尷尬的神情,點頭答道:「便因他報過姓名,我才難處,只好把幫主及老供奉,請來商議。」

  東門柳道:「他叫什麼名字?」

  雲千里先向東門柳看了一眼,方自低聲答道:「對方自稱為『紫拂羽士』東門柳。」

  東門柳身形一震,幾乎疑心自己聽錯地,又復厲聲問道:「你說什麼?他也叫『紫拂羽士』東門柳麼?」

  雲千里苦笑說道:「此人身著道袍,肩插紫拂,所報出的,正是老供奉的名號。」

  東門柳袍袖一拂,人騰五丈,在崖堡高處,向被困橋上的青袍道人,攏目細看。

  誰知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更使東門柳為之氣憤填膺。

  原來,那青袍道人的裝束、打扮、舉止、貌相,均與自己一般無二。

  這位「紫拂羽士」,氣得臉上變色地,飄身縱下,向獨孤智說道:「賢侄,對方竟然敢化裝我的容貌,冒用我的姓名,委實太以可惡,你下令把他處死便了。」

  獨孤智眉頭深蹙,望著東門柳,不住苦笑。

  東門柳被他笑得好不古怪地,詫聲問道:「賢侄,你這樣對我苦笑則甚?」

  獨孤智右手緊握著自己的防身利器「鵝毛扇」,準備應付任何突變地,陪笑叫道:「叔父不要生氣,小侄有樁事兒,想向叔父請教。」

  東門柳道:「賢侄不必客套,有話儘管說出。」

  獨孤智陪著笑臉,和顏悅色說道:「倘若橋上那位自稱『紫拂羽士』東門柳的青袍道長,也指叔父是冒用他名號之人,要我下手處置,小侄卻聽誰的好?」

  東門柳這才恍然大悟,目光中兇芒一閃,獰笑說道:「我明白了,你是在我與那橋上道人之間,難分涇渭,弄不清誰是真『東門柳』?誰是冒牌『紫拂羽士』?」

  獨孤智極端慎言地,苦笑說道:「小侄弄迷糊了,敬請叔父明教。」

  東門柳雙目之中,精芒如電地,向獨孤智看了一眼,朗聲說道:「賢侄既問到我,我自然說我是真正的『紫拂羽士』東門柳,但不知你還要我找證明麼?」

  這句「要我找證明麼?」問得相當厲害。

  因為,獨孤智若是不要證明,則對於東門柳的真假,無法放心,若是要證明,則對於這位「紫拂羽士」,便相當失禮,會使他有所不悅。

  但獨孤智豈是常人,他身為一幫之主,自有馭眾之策,竟毫不猶疑地,搖頭笑道:「我知道叔父是真,怎會再向你要甚證明,但為了使對方心服口服起見,叔父倒不妨揭破對方虛偽面具,指證他是個假的。」

  這才叫針鋒相對,以牙還牙,東門柳問也問得厲害,獨孤智答也答得滑頭。

  他不要東門柳證明自己是真,卻要東門柳指證對方是假,目標一樣,手段不同,便使原本想大發雷霆的東門柳,發不出絲毫脾氣。

  東門柳雙眉一挑,指著面前的「天玄橋」,向獨孤智軒眉問道:「賢侄,這座『天玄橋』,可否與『天玄谷』中斷隔絕?」

  獨孤智點頭答道:「可以,叔父問此則甚?」

  東門柳道:「我踏上『天橋』後,賢侄即把『天玄谷』與『天玄橋』之間的通路切斷,靜看我懲治對方,要他自動招承是冒用名號的膺鼎假貨。」

  獨孤智笑道:「叔父不必動怒,最好是生擒此人……」

  東門柳冷笑一聲,接口說道:「當然是盡量設法生擒,因為我不僅要使他自承冒名,還要逼問他真實身分,以及冒襲我名字之舉,究竟是何用意?」

  語音一了,飄身縱上「天玄橋」,便向對崖走去。

  獨孤智微一點頭,雲千里便伸手在橋柱間的一個機括之上,按了一下。

  一陣「軋軋」巨響,「天玄橋」面,便有兩丈來長一段,緩緩與橋身脫離關係,矗立插起。

  獨孤智伸手在輪車上所掛皮囊之中,取出兩粒小小凹形圓珠,塞入耳內,以及一具管狀長鏡。

  雲千里知道這是獨孤智精心秘製的「千里鏡」和「順風珠」,可以加強視聽,靈效無比,遂含笑說道:「幫主,如今似已顯而易見,橋上所困東門柳,是冒名之人,適才那位老供奉,才是真牌實貨。」

  獨孤智一面用臂狀長鏡,察看橋上動靜,一面低聲問道:「雲堂主是從何處著眼,有此看法?」

  雲千里答道:「倘若適才那位老供奉不是真牌實貨,則他見了另外又出現『紫拂羽士』東門柳時,必將神色倉皇,或對幫主圖謀不利,暗下辣手。」

  獨孤智點頭笑道:「堂主說得有理。」

  在東門柳上橋之際,那位青袍道人,被四隻鋼環,分束手足,似已失去自由,毫無動彈之力。

  但東門柳尚未走到橋心,幾聲脆響,突起當空,那四隻鋼環,竟被青袍道人,施展內家上乘神功,「無形罡氣」之屬,生生震碎。

  東門柳見狀一驚,愕然止步。

  因為「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東門柳由從容震裂鋼環的一舉之上,業已看出這位青袍道人的修為火候,居然能與自己彷彿,毫不遜色。

  他剛在失驚,那位青袍道人,竟唸了一聲「無量佛」號,戟指叱道:「你這雜毛老道,是何來歷?怎麼竟裝扮我東門柳的形相?」

  東門柳聞言之下,幾乎氣破肚皮,暗想這才真叫「惡人先告狀」,遂強忍憤怒,冷笑說道:「你這人怎麼如此無恥?自己冒用了旁人名號,反說我是假的。」

  青袍道人哈哈大笑說道:「這倒妙極,『紫拂羽士』東門柳居然會在『天玄橋』上,鬧起『雙包案』來,你無妨坦率直言,冒充我的名號,去往『天玄谷』中,究竟是何居心,想打我那久違未見的獨孤老賢侄的什麼主意?」

  雲千里聽得向獨孤智失笑說道:「幫主,這倒真是妙事,兩位東門柳互爭自己是真,互責對方是假,看來若想分清涇渭,必還不太簡單,要費上一番事呢?」

  獨孤智笑道:「等他們翻臉動手之後,一分輸贏,真假也就立辨。」

  雲千里皺眉說道:「這是身分之爭,既非『奪寶』,又非『打擂』,怎麼能夠以勝負為斷?」

  獨孤智微笑說道:「我東門叔父,武功之高,當世中,已罕敵手,故而我不相信假的東門柳,能禁得住真東門柳三記『玄門重掌』,和一記『紫色雲拂』。」

  雲千里恍然笑道:「幫主原來是這樣想法,他們兩位也確將動手了呢,我們先看場龍爭虎鬥再說。」

  原來,東門柳聽了對方強詞奪理的一番話兒之後,憤無可遏地,厲聲叱道:「尊駕既然如此厚顏無恥,則彼此間只有放手一搏。」

  話完,目中厲芒如電地,便待揚掌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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